宋明理学与关注心灵精微

时间:2022-10-12 11:18:31

宋明理学与关注心灵精微

近来读几本与宋明理学有关的著作,见其中所引宋明学者论发现人心精微处,真有振聋发聩之感。理学的特色之一就在于它的彻底性,特别是在道德修养上,理学要关注于细节,虽常常为后人诟病为苛刻,却实在是理学对中华民族的最大贡献之一。人对自己的把握往往估之过高,一般都会对人性的软弱淡然处之,而一旦有过失就要找借口为自己开脱,所谓怨天尤人。理学正于此处用功。

理学家对修养细节的关注最明显表现在要直视那人内心最深密处。儒家虽号称“人性善”,实际上的儒家学者多对人心取怀疑态度。如,对于人的心思的难以捉摸,程子曾道:“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朱子也说:“此心纷扰,看著甚方法,也不能得他住。这须是见得,须是知得天下之理,都著一毫私意不得,方是,所谓‘知止而后有定’也。不然,只见得他如生龙活虎相似,更把捉不得。”所以,理学家们要人时时提醒自己。张载说:“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连睡觉时都要保有一颗警醒的心,这样的修养态度令人汗颜。平常人往往要在小节上得过且过,理学家们却是要求决不放过自己,程颐说:“大凡把捉不定,皆是不仁。”理学家中的心学大师王阳明说得更截然,他说:“今人学问,只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念发动,虽是不善,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在胸中。”

王阳明作为理学中的心学一派,自省功夫特切。为求致良知,王阳明特重“独知”。他说:“人若不知于此独知之地用力,只在所共知处用功,便是作伪。此独知处,便是诚的萌芽。此处不论善念恶念,更无虚假。一是百是,一错百错,正是王霸义利诚伪善恶界头。于此一立定,便是端本证源,便是立诚。”

对于意念心思的关注,宋明以前已有,理学家们对此做了更深入的发展。王阳明的“独知”即从释《大学》中的“慎独”而来,《大学》中说:“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慎独”之说也见之于《中庸》,其中说:“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中庸》又引《诗》说“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能够慎独,就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

宋明理学从慎独发展出直面个人的些微私欲,后人因此批评理学不遂人欲,不讲人情。其实人欲、人情与生俱来,不学而会,不虑而能,倒是理学家们所提倡的“天理”,我们所谓的道德观、荣辱观,非要靠引导、修养不成。后人评理学兴起是为抗拒佛学,这自有一定道理,只是陆王心学几与佛学融会为一,又做何解?理学兴起一重要原因,那就是理学家们感于世风世俗,要奋起转移之。我们看宋、明人的笔记与小说,见当时的风土人情,未尝不反思扼腕。就如贾府这样的诗书鼎铭之家,被人称为干净的只有门口那对石狮子,剩下的连狗儿猫儿都不干净。市井弄潮儿西门庆更露骨,他倒是全为遂其欲,遂其情,不知这能遂欲遂情的西门庆与贾府门前那对石狮子哪个更有价值?所以朱子才会说:“盖(人)此心此理虽本完具,却为气质之禀,不能无偏,若不讲明体察极精极密,往往随其所偏,堕于物欲之私而不自知。”以现代人眼光看,以理、气讨论人心的道德倾向不免凌空蹈虚,但是对于人心易流于放逸的关切却可以实实在在地体会地到。

理学家要人正视内心闪念,虽有过于高尚其事之嫌,却正体现他们立身之刚毅,进取之勇猛。须知理学家也是继承前辈讲求做人的进路。立志成大事、享大名,结果未必能由得自己,立志做人却全在自己。孔子已说:“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朱子道:“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著力处。只如而今,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直须反覆思量,究见病痛起处,勇猛奋跃,不复作此等人。”从孔孟到宋明的儒家孜孜教导的就是要人发明那“几希”,要人知荣知耻。宋、明代人为此还创制了许多方法,如功过格,投豆法,等等。朱子曾举投豆之法。在《朱子语类》中朱子说:“赵叔平,乐易厚善人也。平生做工夫,欲验心善恶之多少,以一器盛黑豆,一器盛白豆,中间置一虚器。才一善念动,则取白豆投其中;恶念动,则取黑豆投其中。至夜,则倒虚器中之豆,观其黑白,以验善恶之多少。”《论语》中讲“日三省吾身”,在今天已进入小康的时代,仓廪已实,人,反思自己的作为,有礼有仪,知荣知耻该是时候了。新时代已有新的荣辱观,如何把这种荣辱观内化,成为我们内心当中时时提醒我们的一种意念,理学家们的说法应该还有一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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