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苇的告白 我,尽力了

时间:2022-10-11 04:23:13

工作室里,在梯架与巨大尺幅的画布上专注调色、绘制一朵一朵花锦纹路的梁远苇,日复一日、不厌其烦,似乎要把自己完全消融在她的作品之中。就在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于中国馆场地,她站在自己的装置作品《我请求:雨》面前,只有一句简单告白:我,尽力了。

事实上,自2008年拥有第一个个展《生活的片段》,到参展威尼斯,不过是短短三年时间,「尽力的梁远苇已经是当下中国最活跃的年轻艺术家之一。她坚持不懈地进行着艺术领域各种跨媒介的创作:油画、装置,摄影⋯⋯ 在日渐受人瞩目之时,她却像一句平淡然而充满力量的诗句,隐藏在其作品背后,听着那些评论者的言说,淡淡地说:「我不觉得有谁可以给我一个定义。

梁远苇,1977年「制造,父母从事科学工作。因哥哥在五岁时去世,由此得到了父母的「过度关注与超额的爱,叛逆自此滋生。最辉煌的「胜利莫过于不顾反对考取中央美院这件事。此后几年,工作、读研、留校任教⋯⋯和大多数挣扎于现实与梦、自由与囚笼之间的人一样的是,她也很纠结;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她总能尽快结束纠结:2006年,梁远苇辞职,不管这个世界是否因此而少了一个艺术院校的女老师,至少,它从此多了一个艺术家――我们是说,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

以下为梁远苇专访,可能你会在她过于思辨的气质中迷失甚至逃离,可是,思辨是迷人的,除非你不愿去读懂一幅画,以及一个人。

B=BIZMOD L=梁远苇

「接受好处等于接受次等

席位

B:生活中的你热爱摇滚,个性独特,言语犀利,为什么反而在艺术表达中如此沉静?

L:选择绘画对我来讲是绕了一个弯,有些东西如果直接用材料去表达可能更直接更顺畅,可我一直有一种看法,把一些东西变得更迂回一点可能更好。就像你说话时,你想说一句话,但你把它忍住,等一等,这个事件在你没有参与它的时候一切都会发酵,你自己也会有改变,等你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可能很少,但更纯粹力量也更凝聚。另一方面,正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故意不那样做作品,像个「困兽的游戏,你把自己用铁链捆住,有一点虐恋的感觉,箍得特别紧,就能感觉得到所有的力,全是松的就感觉不到力。去表现正向的力有时候会证明一个反向的力,如果一味释放,力的消失是非常非常快的。

B:作为女性艺术家,如何突破自身的局限?

L:不仅是作为女性艺术家,而是所有女性天生就会有一些「短处,处在社会中有很多的不公,但这个问题我觉得看自己怎么去面对。青春期时是故意不看,故意忽视和否认这个不同,但是后来发现这不行。作为女性首先要比男性更警惕自己的天性弱点,对于这些弱点社会会给你种种借口,不要轻易去接受这些好处,因为你接受了这些好处就是接受了次等的席位。

B:为什么选择花以及不断重复的花的图案作为创作素材?

L:因为花的定义有很多社会属性,很多隐喻,比如浮华、女性化、美好等等。我就是在一个充满隐喻的符号上去下手,通过绘画手段让它回到它自己。我是故意用这个东西去作一个抗争,也是对题材和自我的双重挑战。另外,画花本身就很难控制,很容易把它变得浅薄,如果被它本身的含义扼制住而不能带给它新生的内容就失败了。

而我了解自己的性格,会在矛盾里面把力量积蓄在那儿。事实上人们也都感觉到了其强大性,因为这些力量就是真实存在的。重复是因为当你不停地去重复一件事情一万遍,好像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很重要,但另一方面它原有的意义也可能在重复中被覆盖掉。我努力的方向就是让这些重复放在那儿你绝对不会厌倦,因为重复只是它的一个表像,你第一眼看到它在重复,但你仔细看它每一个细节都不一样。这正是我自己感兴趣的观察世界的一种方式,让它本身就存在的区别和本来就存在的真理,能够很微妙地就表达出来。

B:这就是你曾说过的「将物还原为物的本身吗?

L:「将物还原为物的本身这个说法来源于日本上世纪70年代起始的「物派(MONOHA),对我影响很大。其实这个艺术流派的哲学又来源于中国的庄子,大概意思是,你不要看石头是石头,看树是树。为什么呢?因为石头和树这个概念是人给予的,石头比「石头这个概念要包含更多的东西,甚至可以涵盖一个宇宙那么多的道理和规律。那么我们为什么花很多的智慧要把石头和「石头这个概念分别开呢?因为在社会里面,我们只有把无数概念综合在一起才能够进行我们的生活,如果不依靠概念我们甚至没有办法去沟通。但在艺术的功能中,其中一个功能我最认可,就是把社会中的这些物,把它们的概念性属性拿掉,让其回到其本身。

「 完美中有斗争的血迹

B:注意到你近年的架上画对细节的处理近乎迷恋,你是追求完美的人吗?

L:我不是追求完美的人。我只是利用很多力量的关系来表达一些我感兴趣的问题,让其更明确,成为与他人的沟通方式。比如在画画这件事上,看上去很像我设计了一个机制朝着完美的方向去努力,只要在过程当中控制得比较好,那么作品可能会接近一种完美,但是这种完美里面一定会保留下来争斗的痕迹。如果我的作品只是好看,也不可能得到现在的关注度和大家的承认,它们的价值在于把人性放在了形式的前面,或者说把人性含蓄地表达出来了。完美不是目的,更像一个游戏,不是靠很大笔触去表演,但是可以看到那些控制,那些挣扎,还有那些错。其实每个人都不可能不犯错,但是那些错误变成了一种肌理,隐藏着一种微妙的变化,形成一种物质的美感。

B:关于你的装置作品,和油画的创作思路有什么区别?

L:其实是一样的,殊途同归。媒介并不特别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作品带给你的感受,它们只是我不同阶段用不同方法提的问题,它们一直没断。放眼国际和艺术史,很多艺术家都在用多种办法切入艺术,做艺术有很多角度和方法。可在中国,一切都太快了,大家不给自己留时间不给别人留时间,给人的可能性太少了。从上学时我就寻找一个身边榜样但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层面和表达方式,在身边找不到范例。我想大概每一个独立的艺术家都会有这样感觉,所以只能要求自己在每一个局部一点点做好。多种形式的艺术创作是我会一直坚持的方式,我愿意让时间来描绘所有作品的轮廓,而不能被世俗价值观和既有规则限制。

B:时代浮躁,艺术也很难幸免。你在创作时考虑商业因素吗?

L:我认为一个好的作品一定不难看,不应该去回避商业,这也是我近几年一直在强调的一个观点。认为一个作品好看它就不学术或它很学术就不商业,这其实是一个很浅层次的困扰。我的画目前在商业上的这点成功,是在当初去实验的时候没有人预计到的。学术上的判断也是见仁见智,如果你一味迎合所谓学术恐怕一件事情也做不成,或者你只能做那种「过于正确的作品。我知道自己作品的好处就在于不完全「正确,里面有很多值得讨论和怀疑,甚至需要澄清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我的作品一直被认为不像别的抽象艺术家那么容易去定义,那么容易理清线索。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很难去描绘的艺术家,而这恰恰是我最相信自己的一个地方,原因很简单,我没有去跟随任何一个已经有的判断标准。

B:你怎么看待中国当代艺术的环境?以及自己身处其中的位置?

L:中国当代艺术依然非常年轻,艺术行业不规范,观念不够开放,大家都很缺乏安全感。所有人都应该给所有人更多时间,不应该急于定位。我自己更不急于此,或者说这是我更大的野心也可以,我想要的位置并不在现在给我的规划里面。但到底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我要靠做事来慢慢建立世界。我觉得大家都在发展,我不觉得谁能给我一个定义,大家能走到多远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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