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是风,男孩是雨

时间:2022-10-10 08:33:29

男孩风风火火果断立行时像夏天的骤雨,男孩也像春天的细雨,无声地滋润着他热爱的大地。

曹轶讲述――

火车穿越重重山谷,终于来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小站。当父亲扛着旅行袋走下火车时,我仍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城作为我们的最后一站。

天空飘着小雨,把路变得泥泞不堪。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一会儿,我的鞋子就开始渗水了,黏糊糊的极不舒服,还有刀子一样的风,直打在脸上,让人叫苦不迭。

“到了。”正当我怨天尤人的时候,父亲总算嘀咕出一句让人如逢大赦的话来。我抬头一看,只见一栋三层楼的大门上,挂着半米长宽的木牌,上面写着“便民招待所”。父亲对这个偏僻的旅馆倒有几分熟悉,带着我推开一扇剥落了油漆的大门,穿过一间空旷简陋的大厅。“怎么住这么简陋的旅店?”我心里嘀咕着。

放下行李,整理好东西,父亲就坐在床边,拿出香烟,一声不吭,一支接着一支地吸起来。我受不了这呛人的味道,转身出了房间,到过道的窗边透透气。

我知道,父亲是想母亲了。

在童年的记忆里,每当我躺在母亲怀里数星星时,父亲总是笑呵呵地对我说:“小子,怎么这么懒呀,来,让爸爸找找你的懒筋,替你抽了它……”于是伸出一双大手在我身上挠痒痒,逗得我在妈妈的怀里滚来滚去,大笑不已。这时候,爸爸和妈妈总是相视而笑……但自从我九岁那年他们离婚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父亲开心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落寞和深沉。

“小轶――”爸爸忽然叫我。我走进房去,地上的一堆烟头中,只有那截最长的还在明明灭灭,余烟袅袅。爸爸的十指深深埋进头发里,像在苦思冥想着什么。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头发蓬乱得像一堆稻草。

“知道吗,今天是我和你妈妈的结婚纪念日。”爸爸的目光游移到窗外,低低地絮叨着:“二十年前的今天,我和你妈妈就是在这个招待所里结婚的……我们婚后生活得一直那么美满,直到五年前的那天,你妈突然提出要举家迁往她的老家,东北吉林去。她一直深深怀念着养她的故乡,我也很清楚。可是,若迁去北方,你爷爷奶奶怎么办?不说路途遥远,就是到了那儿,他们也很难适应那里寒冷的天气。如果把他们留在乡下,没人照顾,我这唯一的儿子如何能放心?我要你妈放弃调回去,可她那一次比什么时候都坚决,坚持要回去。我们开始争吵。那一回吵得真厉害啊,电视机、音响都被我们砸坏了,你妈又伤心又气愤,找到你在法院的舅舅,拿回了离婚协议书……”

一颗泪悄悄滑过我的脸。生活真奇怪啊,可以酝酿许多欢乐和幸福,也可以制造许多催人泪下的忧伤。我望着爸爸,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知道,爸爸心灵深处,那灼人心焦的创沟,用几句安慰的话是难以填平的。五年里,我在和他风雨同舟的生活中,已经养成用自己的心去品味他的苦楚的习惯。而他在我想念妈妈的时候,也只是抚摩着我的头,从不劝慰。是啊,我们心心相通,语言变成了一种多余的东西。

该吃晚饭了。

整个餐厅里就只有我、爸爸和一个服务员。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落寞,我们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只有碗筷偶尔发出的轻响。

“同志,请开张住宿票。”一丝柔软的声音飘过来。我和爸爸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一个穿着大衣,身材修长的女人站在门口的柜台边。她长长的发丝和被雨淋湿的旅行背包贴在一起。虽然分别了5年,我清楚地感受到了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信息……

“妈妈!”我不由得大喊。

爸爸放下筷子,站起来。

妈妈的身子轻轻地一颤,转过身来,久久地凝视着我们,脸上闪过一片转瞬即逝的云彩: “轶儿,天明!”

爸爸还立在原地,窘迫地搓手,我已经跑过去,帮她卸下背上的包,拉着她走到我们的餐桌旁。“还没吃午饭吧?”我拉妈妈坐下,“正好一起吃,热闹!”

“就是,随便吃点吧……”爸爸说。

“真没想到,你们会来这儿!”妈妈擦去眼角的泪水。

一时,大家忽然没有了言语,餐厅里又变得静静的。窗外的雨还飘着,我却意外地发现窗里站立着的那棵树,已经冒出了一点绿。我忽然意识到今天该由我来唱主角了,打破这拘谨的气氛,给依然相互深爱着的父母创造一个轻松的环境。

“妈妈,长白山的森林大吗?”

“大。”

“树高吗?”

“有的是很高。”妈妈抬起脸看看我,“普通的都有一两丈高。”

“啊,真高。下雪的时候一定很好玩吧?”

“是的,最叫人快活的是滑雪……”

“听说冬天是狩猎的好季节?”父亲终于插话了。

“是的,可有意思呢,清晨背着枪往山里走,在没膝的雪地里跋涉就够累了的,但是一看见猎物,所有的疲惫都抛到脑后了……”妈妈的话渐渐多起来。

我添了茶,举起杯子:“爸、妈,为我们的团聚干一杯,好吗?”“好!”爸爸立刻站起,一扫先前的忧郁。妈妈的脸微微一红,也轻轻点了点头。

“妈妈,长白山那么好玩,如果没人介意的话,我和爸爸去玩,可以不?”

妈妈红着脸沉思了许久。“轶儿,你懂事了。”她抚着我肩头说,又扭头过去看着爸爸,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没人,没人介意的。”

幸福,突如其来,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风吹过树林,树动了,树又静了,没留下任何痕迹。男孩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你没看到风过后树下的落叶。

马旭讲述――

痞子是我的好朋友,他和我一样,是中学生。“痞子”这称呼是他自封的,硬逼着别人这样叫他。不过看他的样子,松垮垮的体恤,张了几个大洞的牛仔裤,还有额头上那道明显的疤,加上嘴巴里经常嚼根牙签之类的小棍棍,往学校门口一站,保证你会避而远之。

其实痞子有一个可爱的小名:冬冬。有一天痞子对我说:“字典上说‘痞子’的意思是恶棍、流氓。我好像没那么坏,徒有其表!”

我一听赶紧趁热打铁:“那当然,你本来就挺好的,怎么样,不叫‘痞子’了,叫你冬冬吧?”

他认真地想了会儿,说:“还是叫痞子吧,这名字更适合我。”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痞子很会画画,但他从来不肯承认,而是死命地否认“不会画,真的不会,确实不会”。有一回,我们几个在一块侃山,他无意中说:“我妈总看不惯我穿着,老说‘瞧你那审美水平,亏你还是个学画画的’。”把柄被我们抓住了:“这下该承认了吧!”他的脸涨得通红,用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真的不会画……”“哼,玩什么深沉!”一个伙伴愤然。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痞子的口头禅。但是却不明白,痞子为什么要死命藏起自己的优点。

无聊的时候,痞子抓着我的手给我算命。“你呀,看似刚强,其实内弱,碰到打击容易蔫。”我说他是胡诌,可后来却好像真的应验了。一次考试的失败,加上老师对我的失望,我真的如痞子所说,蔫了,一连几天都懒得说话,打不起精神。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痞子少有的一本正经,“不要难过了,谁没个失误,没点伤心事呢?只要自个相信自个就行了,你说是不?”我心里一怔,回头想想,确实如此。于是“灰色”褪去,心情又变得开朗。过后我跟痞子道谢,问他在哪儿学会算命的,痞子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噢,就那点事啊,你不知道吗,痞子是谁,认识的都是三教九流,当然会算命了。”“痞子哪有这么好的。”我冲他乐着。

有一天,痞子来我家,他说我家气氛真好。我开玩笑说这并不重要,可他却极认真:“重要!真的!你不知道我是在怎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的。在我刚记事时,他们就吵,天天吵,结果,他把我丢给妈妈,走了。看,这疤,邻里那泼妇骂我妈,难听极了,那年我才十一岁,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得保护妈妈,于是我一头撞向那泼妇,和她一直扭到街上,自己也受了伤,缝了七八针,在整条巷子里我都出了名,没人敢欺负妈妈了。但我,真的成了人们眼中名副其实的地痞。这些事总像……总像阴影一样罩着我,而且年龄越大,阴影越大……”

我吃惊得要死,原来痞子失去了一半的爱,那一半爱在与不在都给他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创伤。怪不得每次提到“父亲”两字。他便悄然消失。

“还记得你劝我的话吗?”我说。“记得。”“那么现在那些话变成我对你说的。”他一怔,似乎从未试着这样去想过。“不管别的,自个相信自个就行。行吗?”多说无益,精精干干一句就够,痞子那么聪明,他会想通的。

第二天早上,我一见痞子进教室,就叫了声:“嗨,冬冬!”他的脸上一片红晕,扯着嗓门答应了一声:“嗳――”

(整理:王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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