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无名英雄敬上一杯酒

我生来胆小，不敢看死人。也许是有缘份的例外吧，一位无名英雄就倒在我怀里！

那是2009年12月24日，邵阳市老科协正在召开三届四次理事会。9时30分，隆回县羊古坳乡老科协会长龙吉甫，作为特邀先进单位代表，上台介绍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经验。只见他精神饱满，情绪激动，声音宏亮，台下鸦雀无声。9时40分，龙吉甫正说着话，突然见他头一低，倒在讲台的发言稿上，没了声音。我感觉不祥，一个箭步冲向讲台，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大声呼唤“龙会长、龙会长……”没有应答，我急忙操起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9时47分，救护车赶到，医生检查后宣布：病人已经死亡。天啦！龙吉甫就在我的怀里离开了人间，那时他才59岁。

从这一天开始，有个想法一直萦绕在脑海里：在全球驰名的袁隆平院士超级杂交稻育种取得辉煌成就的背后，其实还有成千上万个无名英雄在为之耕耘、为之拼搏、为之奉献，龙吉甫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想把他没讲完的稿子再整理一下，就算作一杯酒敬献给他。

早在1999年，时任主管农业副乡长的龙吉甫，为了农民兄弟增收，主动请缨，要求由所在乡承担袁院士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任务。袁院士开始没有正面作答，而是讲了一个小故事：“在一次国际粮农组织会议期间，美国记者布朗问我：‘到了21世纪，谁来养活中国人？’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靠国人的努力，靠科技的发展，我们自己养活自己，绝不仰赖神仙皇帝’”。袁院士的这个故事，让龙吉甫一下从袁院士办公室的沙发上蹦了起来，他大声说“对”！接着又说：“我今天来，就为尽到一个国人的努力，让农业科技不断发展，实现您老人家的伟大承诺。”袁隆平见这个外貌、衣着与普通农民没什么两样的副乡长加足了责任的法码，于是确定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试验示范点的天平向龙吉甫倾斜了。

从此，他像一个战士，和战友——乡老科协副会长肖利民一道，长年累月地忙碌在超级杂交稻高产试验田间。为了保证插秧科学的株、行距和行向，他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在乍暖还寒的天气，脱掉鞋袜，高卷裤管，拉着四、五米长，四、五十斤重的划行器，划了一丘又一丘田，一身汗水一身泥，一干就是一整天。他拖划行器的田，每年超过100亩。只要见到哪丘田有秧苗浮了蔸，他就会下田一蔸一蔸重新插好。发现哪丘田的放水口塞高了点，他马上跑过去调整到合适的水平。有次在田间巡视中突然发现一蔸禾患上叶稻瘟病，他未雨绸缪，及时组织防治，控制疫情。获得丰收的农民翘着拇指连声称赞：龙乡长真个是姓“农”，是农民的好干部！时任县委主管农业的副书记杨弟美，在一次干部大会上说：“同是一个天，同是一个地，同是一个品种，为什么羊古坳乡的农户喜笑颜开，而有个别地方农户的却怨声载道？关键原因就是病虫防治及时与不及时、得当与不得当。”

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在羊古坳乡、在隆回县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目标从2000年的亩产700公斤一路飚升，到2008年，平均亩产突破了800公斤。袁隆平院士连续4年组织全省、全国水稻专家观摩了羊古坳的超级杂交稻高产片，充分肯定党委、政府和县、乡老科协所取得的业绩，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等新闻媒体先后作了报道，不少省派了代表团实地参观。

掌声响了起来，光环亮了起来，在荣誉面前，龙吉甫和他的战友肖利民有了新的思考：突破亩产900公斤。

新的目标要有新的措施作保证。千家万户的田间管理，恐怕很难如愿以偿，只有集中连片才能显示优势。他们商定，让一位既有经济实力又具科学头脑的人来承担这一科研攻关任务，这个人就是羊古坳乡砖厂老板——王化永。慧眼识珠，这是龙吉甫、肖利民的眼光；为科技效力，为感动过他的人抛开红红火火的事业是王化永的胸怀。三人一拍即合，扛起了攀上科研高峰的大旗。2009年，王化永承包150亩水田，从中选了108亩作为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试验田。技术上的指导，难题上的攻关，落在龙、肖二人肩上，从育秧到收割，每一道环节都付出了他们的心血、汗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他们实现了亩产841.9公斤。也就在这一年末，龙吉甫因患脑溢血，不幸英年早逝。他死于脑溢血。长期的辛劳，他顾不上休息，顾不上治病。为了介绍好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的经验，头天晚上12点还在给肖利民打电话核对数据和事实，当日凌晨一、二点还在修改发言稿，他太劳累了，为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鞠躬尽瘁。

龙吉甫若在天有灵，我要告慰他：你的战友没有放下你的那杆大旗。2010年，超级杂交稻百亩攻关片亩产实现874公斤；2011年9月18日，前来羊古坳乡验收超级杂交稻的国家农业部专家，通过中央电视台向全世界宣告，亩产达到926.6公斤。人们不会忘记你生前为超级杂交稻高产攻关四处奔波、日夜操劳，出殡那天数千村民自发为你送行；近两年在欢庆重大胜利的日子里，你的战友肖利民等，都去到你的墓前敬酒，祈祷你继续支持。顺此请转告大洋彼岸那位记者：睁眼看看事实吧，我们已经创造了世界奇迹，现在正朝着亩产1000公斤的新目标迈进！

（作者系湖南省邵阳市老科协副会长兼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