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那个人

北方的冬天,好冷。穿在身上的棉衣仿佛成冰甲,曾经看似小得可怜的房子,如今却显得如此空荡。哥,还未回。在我三岁的时候,爸妈因工去世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和哥两个人。哥比我大十岁,人说长兄如父,他真的像一个大人一样,照顾起了我的生活。

今天,老师又来家中做说客了。他说我的手指真的适合弹钢琴,已经在学校的钢琴班学习两三年了,不要轻易放弃。我满怀期望的看着哥,希望他能点头,可是哥竟把头扭到一边去。我知道,是因家里没钱,没有办法买一架自己的钢琴,更没有钱付学费。

老师走后,屋子中的空气好静谧。时钟哒哒的走过8点了,我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赶忙跑去开门,是哥。他裹着厚厚的棉衣,耳朵冻得通红,但嘴角向上扬着。他高兴地告诉我说:“妹,咱有钱了。”我一惊,哥就出去一下午,哪会有什么钱?可是哥却真的给我拿出了五千块钱,粉红色的票子,竟一下将我的眼睛映晕了。

我问哥,这些钱是不是他抢来的?哥大笑,神秘地说这是一个秘密,我便也没多问。第二天,狭小的房间里又多了一个大物件,一架二手的钢琴……

一个午后,朋友们叫我出去玩,看着哥在睡觉,没有告诉他就出门了。在楼下,大家一起玩跳沙坑的游戏。每次我跳的时候,总是手比脚先着地,哥原来说过我,但我总是忘记。轮到我跳的时候,手先着地,但身子重心没掌握好,一下子歪到在沙坑里。手腕上只听一声脆响,疼痛充斥了整个身体。

我忘记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只知道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全是白色。我惊恐地喊着哥,可是没人应我。我穿上鞋,悄悄地走到门边,扒开门缝往外看时,却看到了哥给医生跪下的场景。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当时的感情,哥在外面哭着求医生,而我在门里面哭着看哥。

从这以后,我安分了许多,没有在那么任性,懂得保护自己的手,因为我不想再看哥流泪。哥越来越晚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在外干什么,问他也不说,哥回家后,总显得很疲惫。

那日下午放学,我和同学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哥。他似乎没看见我,径直向一家公司走去。我把同学支开,悄悄跟上哥,我看见哥走进了一家药品公司。我紧紧地跟着哥,看见哥走进了一个小屋,小屋的门上写着――药物试验。

我躲在门后听着哥与里面医生的对话。原来哥竟是来做药物试验的实验品,每种新药诞生后,都会有一部分人去做实验品,这些人在做药物试验之前都会签订合同,是自愿的。每次实验完后,药品公司都会给这些人一些钱,作为补偿。但这种事情也会有风险,或许会因此丧命。我想不到哥竟是做这种工作。

我以为哥真的有能力去赚钱,只是没想到他在以命相搏。买钢琴的钱就是他这样赚来的,这几日的早出晚归也是由于这个,那日晚的酗酒也是因为药品公司要看药物对酒精的敏感度才让哥喝的。

我根本听不下去,捂着嘴低声呜咽着。猛然,我的余光看到哥正在掳袖子,医生拿着细细的针管。我疯了一般的闯进去,大声喊着哥哥。

我哭着求哥,告诉他,他的妹妹将来会听话,她不再练钢琴了,妹妹希望哥活着。哥那时愣住了,随即朝我笑了笑,哥告诉我他没有那么容易死去的,但终究,那一针还是扎了下去。我知道哥为我做了许多,我只有拼命地去练琴,哥为了我,已经都把命搭上了。

一天,老师把我单独叫过去,对我说了一个让我颇感意外的消息――他千方百计地为我争取了一个钢琴比赛名额,这次比赛非同小可,获胜者再经过一轮选拔有可能享受专项奖学金获得深造机会。哥听了这个消息,比我还兴奋。我练琴时刻,他小心到大气都不敢出。

这天到了,哥穿着他最体面的衣服,握紧我的手,带我走进比赛场地。我的手不停的冒着汗,却又冰凉。来参赛的选手没有在钢琴十级以下的,每个人都仿佛是一堵墙,我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轮到我上台演奏了。我头脑昏沉地走过去,坐在琴凳上,腿不住的打颤,手指僵硬着。硬着头皮弹下去,迟钝生硬的音乐让我无地自容。我感觉所有人都像看小丑一样的在看我,没有等我弹完曲子就被评委打断了。

我灰头土脸地下来,拉着哥就走。可是哥却像雕塑一般,站那儿不动,我以为哥生气,没敢说话,自己一个人往外走。出门的刹那,我竟听到了哥熟悉的声音。

扭头望去,我真的不相信,哥哥竟然站在了台上,他从来没有这么胆大过。

哥抢过主持人的麦克风,冲着评委说着对不起。哥语无伦次地告诉评委,我只是因为紧张,其实我弹的《秋日私语》特别好听,希望老师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哥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不停地鞠躬。台下泛起了骚动,有哄笑,也有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评委席传来:下去!你以为你是谁?!也许大家都以为哥是一个疯子,只有我知道,哥为了这次改变我命运的机会,他又一次豁出去了。

我站在门口,早已泪流满面……

我流着泪走上舞台,哥远远的看着我。

琴声响起,手指在键盘上舞蹈。

这首《秋日私语》不是为了比赛而弹,是为了哥。我望着站在远处的哥,脑海中闪过无数多的画面。这首曲子于我而言,不再是讲述一个关于秋天的故事,而是关于我和哥哥。婉转悠长的旋律里,满满的充斥着都是哥对我的爱。

曲毕,我冲着远处的哥笑了,台下掌声四起。

过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哥问我在弹琴的时候想什么东西想的那么陶醉,我笑了,只冲着哥说“哥,谢谢你。”

我不会说那些肉麻的话,但这句话或许代表了千言万语。是哥的爱让我明白世间的温暖,是他的爱让我不在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