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那年曾远行

时间:2022-10-09 11:20:40

那年,我十八岁。高三,黑色的七月。

落了榜,雨季就来了。好像是没完没了的,雨一直在下,我只差三分就上线了,老师说我上重点都没有问题的,可我落榜了。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落榜的。

高三这年,迷上了写小说,迷上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在雨中的合欢树下,我把写着喜欢他的纸条递给他,转身跑了,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合欢都落尽了,他没有答我。

想必我是不好看的?或者在他眼中不是玫瑰,只是那株平常的草?

当时也是学校的名人了,因为别人会直呼我的笔名,而且,学习成绩不错,老师寄予了厚望。

可是,我落榜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许多平常不如我的同学考上了大学,他们兴高采烈地来找我玩,商量买什么样的旅行包去旅行,其实他们并无恶意,在我听来,却已经是如芒在背。

那天,依然在下雨,父母都去上班了,我忽然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这个地方,实在不能呆了!

说干就干!我找了几件衣服,然后把母亲钱包里所有的钱全掏干净了,大概有七八十块的样子,我给他们留了一张纸条:我去散心了,不要找我,我没事的,会回来的。

骑上自行车我就出了门,一直往东骑了下去,东边是天津,我去天津吗?在上了那辆半新不旧的斯普瑞克之前,我还在犹豫去哪里,在上了自行车之后,我决定了,我要去北戴河,我要去看大海!

我有些伤感,却觉得也自由了,终于没有人问我分了,终于没有人问我是不是考上了大学。

一直向东,我的腿开始发沉,嘴开始发干,但我一直坚持。出太阳了,很毒的太阳,道上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向东,一直向东。

那阵路上很少有卖水的,像我这样的骑车人几乎没有,来回过往的也都是大卡车,我骑着,不知哪里是尽头。

晚上,当我下车之后,我差点趴倒在地上,我到了天津,跑到一家叫建华的小旅馆,住一夜只要五块钱。进了门,我对着水龙头就喝了一肚子凉水,之后,倒在了床上。

因吃的凉皮,再加上喝凉水,开始拉肚子,幸亏老板好,找来了氟派酸让我吃,也幸亏年轻,第二天早晨就好了,老板说,傻孩子,这是要到哪去?你看你车胎全扎了。

我给了他三块钱,他找人修了我的自行车,然后说,带上一瓶子水吧。我舍不得花钱买,他给我了一瓶子凉白开,然后告诉我,一路上小心。到达山海关时,我又黑又瘦了,那已经是两天以后。当我看到“天下第一关”几个字时,我把自己那辆破自行车举过了头顶,年轻的时候,我是多么有劲又多么狂热啊!我看到了大海!一个没有看到过大海的人终于看到了大海!大海,更像一滴巨大的眼泪,它落在了地球上。

我在海边的沙滩上,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热热的,一直流到我的耳朵里。开始我只是默默流眼泪,后来,脆放声大哭,哭的声音很快被海浪淹没了,和这些咆哮的海浪比起来,我的哭声那样小,甚至,微不足道。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心境,刹那间,我决定了,回去复读!虽然我是那么不愿意上“高四”!虽然我要低下头忍耐一年,可是,我真的要读大学!骑到家时,父母哭了。

他们没有打我,但母亲的头发自了好多,父亲瘦了十几斤,他们去登了寻人启事,去四处找我。母亲抱着我哭了,我却傻笑着,递给她自己从北戴河花几块钱买的珍珠项链,我说,“妈,戴上,准好看。”

第二年的七月,我考上了大学,整整一年,我没写小说,做了一年书呆子,我是看了海浪之后明白的,人生,是需要有所取舍的。

(邵兴人摘自2007年7月16日《扬子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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