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直选:权利与尊严

近期，深圳工会直选引人注目。其中最显著的改变就是，把建立企业工会的主导权交给工人，工会要真正成为工人自己的组织，在建设和谐劳动关系中发挥基础性的作用。专家指出，通过民主选举组建起来的企业工会，变得很有力量，在新的时代能够更好地充当工人利益的代言人和维护者。

从停工到“直选”

尽管是星期天，位于深圳龙岗坂田街道的欧姆公司食堂却热闹异常。2012年5月27日，深圳欧姆公司举行第三届工会会员代表大会，目的是选举新一届工会委员会以及主席、副主席。

两个月来，这家公司并不平静。3月29日，员工因对公司的工资制度和福利待遇不满，提出了加薪、提高福利等12条诉求，后劳资双方因未能达成共识，700余名员工停工静坐表示抗议。

在员工提出的12条诉求中，有一条便是指向公司工会。由于工会组织并非选举产生，很多员工甚至不知道公司有工会，对其并不认可。而时任工会主席李世忠也坦承，工会人员全是公司管理人员。

在此次事件中，欧姆员工提出改选工会的诉求，希望选出一个真正代表自己的工会组织。随后，深圳市及龙岗区总工会研究决定：对欧姆公司工会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进行改选，并直接介入给予指导和协助。

据悉，当天14名候选人中，除了此前担任工会主席的李世忠，其余基本是普通员工，既有在生产岗位的职员，也有从事后勤和安保的人员。而李世忠入围候选人，也是由员工无记名投票推选出的。

选举上午8时开始，每位候选人都上台演讲，记者注意到，虽然话语朴实，每位候选人均做了不少准备。经过几轮选举，直到中午12时，整个选举过程才宣告结束，前后达4小时之久。

由于采取直选的模式选举，在几轮选举中，均没有出现得票一边倒的局面，多名候选人得票相持不下。主席、副主席选举则更加激烈，采用差额方式，由11名新当选工会委员无记名投票选出3名主席、副主席候选人，再由全体代表最终选出1名主席，1名副主席。

在第一轮选举中，主席得到74票中的47票而顺利当选，另外两人票数相差无几，但得票第二的候选人因为票数没有过半，按照选举办法不能当选。于是大会进行副主席的第二轮选举，不料两名候选人票数再次出现胶着，都没有获得半数以上选票。由于担心继续选下去仍然分不出高下，大会主席团在征得全体代表同意的情况下，决定副主席人选暂时空缺，另行选举。

值得一提的是，以前任主席身份候选的李世忠，在第一轮选举新一届工会委员时，因为得票数位列倒数第三，遭到淘汰，未能进入后面的选举环节。

“很意外，想不通是为什么。”对此结果，李世忠表示，虽然之前工会工作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是员工对他一直很信任，他也很有信心再次当选，最终落选他感到很遗憾。

新当选的工会主席赵绍波则是李世忠的直接下属，现任欧姆公司制造部科长。他在当选后表示虽然经验不足，在企业的层级并不高，但是对与资方打交道还是有自信，因为新一届工会由员工自发选出，“集体的力量是庞大的”。

深圳市总工会副主席王同信表示，目前企业通过直选产生的工会虽然比例不大，接下来将大力推广直选模式，“以后工会民主选举不应该成为新闻，也不是什么创举，就是一项常态化工作。”

王同信表示，对2012年到期换届的深圳163家千人以上企业工会，市总工会将与区、街道总工会联合指导企业工会按照工会法、工会章程的规定，通过民主选举进行换届。除了欧姆之外，目前，深圳市总工会正在指导包括海量存储、百事可乐等曾经发生过劳资纠纷的企业进行真正的民主选举，选出一个真正能够代表职工利益的企业工会。

权利与尊严

劳资矛盾是工会直选的催化剂，除深圳之外，全国许多地方也都在劳资双方产生严重分歧后，工人采取集体维权行动，选举出真正代表工人利益的工会。这其中，浙江工会的革新之路也备受关注。

杭州市余杭区在10多年的基层工会直选实践中，摸索出了一条适合自身的直选之路。记者采访了解到，余杭基层工会的民主建设，在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评议和落实会员民利四个方面采取了诸多创新举措，呈现出鲜明特点。

1999年，余杭区总工会根据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状况，在塘栖镇汇鑫金属制品厂试点开展企业基层工会主席直选工作。基层工会主席直选采取“一推二选”的方式，“一推”指工会主席候选人必须经组织提名推荐、会员联名推荐和会员自我推荐产生；“二选”指提名候选人先经会员代表大会预选，产生正式候选人后，再由会员代表大会选举。

在2000年7月，余杭市委组织部、余杭市总工会（当时尚未撤市并区）联合制定的《余杭市企业基层工会主席直选试点实施意见》中就有规定，企业法人代表及其直系亲属不得作为工会委员候选人。

在选举程序上，基本上是按照建立筹备小组，选出代表，对代表资格进行审查和确定，进行差额选举，最后选出领导班子的步骤来推行的，在竞选的过程中，需要进行演说、答辩等方式，其“激烈”程度令人感叹。

之后，工会代表常任制、工会代表大会提案制度等创新之举，为职工诉求增添了新渠道，为职工会员参政议政提供了新平台。

10多年来，余杭区基层工会主席直选从企业发展到镇街、村联合工会，基本形成了三级工会直选机制。目前，全区2000余家企业的工会主席，99%由民主选举产生。16个镇乡（开发区）工会主席全部实行直接选举，308个村（社区）的工会主席也通过直选产生。

各地工会直选的实践昭示：一些新时代工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与尊严，运用手中的选票，在中国工人运动的历史上增添灿烂一笔。

然而工会组建以后，如何发挥作用，最重要的是如何获得会员信任，成为一个急迫的问题。

欧姆工会直选之后，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各界对工会直选看法不一。有人认为这是新瓶装旧酒，在这样的制度生态中难以为继。也有网友表示，从经济开始，有了经济的话语权，才会有政治的话语权。首都经贸大学劳动经济学院李琪教授指出，制度生态直接决定工会能否真正发挥其职能作用，在中国推广公推直选经验关键在于工人是否有需求和政府能否摆脱形式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