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也疯狂

10多年来，做陨石生意的柯作楷，每年2月就会飞去美国的图森市。在这座沙漠小城，每到这个时候，会有持续半个月的矿物宝石、化石、陨石展，来自世界各地的陨石商人都会在这个展会上露面。

在图森，陨石展销会由私人组织，通常由组织者包下当地一家两层楼高的旅馆，前去交易的商人只要交纳800美元的注册费，总计160美元左右的住宿费，就可以在那里进行为期半个月的陨石买卖。在美国丹佛、法国小城昂西塞姆都有类似的陨石展。

最贵的陨石可以卖到2500美元1克，通常的市场零售价也在每克500美元左右，远远高出黄金价格。柯作楷告诉笔者：“全球已知的陨石数量约4万块，也就百来吨，比黄金的数量还要少。”那些陨石看上去貌不惊人，和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有多大差别，但是，对于柯作楷来说，它们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在这个生意的背后，是一个由陨石藏家、商人和陨石贩子组成的群体。上世纪90年代，这个群体的人数在全球仅200多，目前人数将近1万。在中国，大概有不到100人在从事这一行当。这些人行事低调，行踪飘忽，对外界并不太乐意去谈陨石生意的事。他们大多是独行侠，年复一年地四处寻找陨石，然后像柯作楷一样跑到美国市场上去交易。

流通很隐秘

2010年冬天，笔者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见到柯作楷时，他刚从加拿大回来。一个天津的朋友专程跑来北京见他，为他从美国捎回来一块2公斤重的橄榄石陨石。

这块橄榄石陨石是一块名为阜康陨石的一部分。因为是在新疆阜康被发现的，所以就以“阜康”命名。阜康陨石重达1003公斤，后来被分割成数百块，在陨石市场上秘密流通。2000年阜康陨石在美国露面，国内陨石圈子都很诧异，柯和他的朋友、紫金山天文台研究院的专家徐伟彪判断，这块陨石应该是被中国人贩卖出去的。但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谁卖出去的，他们都搞不清。

柯作楷所知道的是，在美国，阜康陨石被三个人所拥有。一个是叫马克的专做陨石生意的人，年龄大概五六十岁，有一个公司，叫西北陨石实验室，马克拥有一半数量的阜康陨石；另外一个是某电影明星；还有一个是在洛杉矶开博物馆的。而那位天津朋友带回国的阜康陨石，是在一个专切陨石的师傅那里买的，这就意味着，在美国其实还有第四个人拥有这块陨石。公开的资料显示，阜康陨石在美国卖到了300美元1克。

阜康石的吊诡并不是个案，而是陨石圈子里的普遍现象。柯作楷至今耿耿于怀的是，在老家湖南，5块在“眼皮底下”重达10几吨的铁陨石，神不知鬼不觉就消失了。

被盗的陨石来自湖南湘潭县易俗河镇铁牛埠码头。这个码头靠近湘江，2009年7月枯水季节，河床上出5块硕大的石头。最早的时候，这几块石头是不是陨石，在圈子里有很多争议。柯作楷也曾查证，当地的文献关于陨石的记载，能够追溯到明朝500年前，当地就是以这块铁陨石来命名的，但他也吃不准那是不是陨石。2009年10月，一名陨石商人也曾去过一次铁牛埠码头，看了那5块石头，告诉柯，自己觉得不是陨石。

直到2010年元旦前后，这些石头一夜之间被偷的消息传出，柯找来被盗前的照片仔细比对，这才发现那是真陨石，并且是很高质量的陨石！柯后来把照片发给了朋友徐伟彪，还有他另一个在美国的老朋友、“全世界收藏陨石最多的人”罗伯特・黑格看，得到一致肯定的答复。

2010年7月，柯接到徐伟彪的电话，对方告诉他，湖南的陨石已经切开在美国卖了。出售者是一个德国人。他曾多次催促张照片给他看看，对方一直没发。石头被谁偷走了，怎么去的德国，又是一个谜。

交易很边缘

陨石的价格虽然容易控，但根据稀有程度，还是有个大致的价格标准，最贵的是月亮陨石，1克平均价格为500美元，然后是火星陨石，每克200美元，其次是石铁陨石、铁陨石、石陨石，价格最低的0.5美元1克。一些有科学研究价值的陨石，因为科研单位要收购，也会被卖家抬高价格。

在柯作楷的圈子里，陨石交易价格是秘密，“多少钱买的，多少钱卖的，大家都不愿意说，担心影响到后面的价格。”柯作楷说。网上也有卖陨石的，但标的价格不能相信，线下的陨石交易全凭买卖双方根据市场行情商议。目前也没有哪个权威机构来给它定价。

在这个圈子里，一旦某人收购、垄断了某个品种的陨石，就有了定价权。而要垄断陨石的一个品种，也并不是一件难事。陨石贩子把被垄断的陨石拿出来卖，往往每次就出手一点，而且告诉买家这个货很紧张，但实际上他手头的货可能是几十吨，这样做只是为了抬高价格。柯作楷说，圈子里谁也不会公开承认自己垄断了哪个品种的陨石，“但作为同行我们能够判断出来。”

柯所知道的是，国外有个商人垄断了阿根廷某个产地（指陨石陨落的地点）的铁陨石，总共有几十吨，“当然他不会把这个数量公开出来的，会影响他的行销嘛。”柯本人也承认，自己手头上就垄断了3个品种的陨石，“如果是买被垄断的陨石，一定要注意了，它的高价格可能是被某人人为抬高的。”

陨石的真假目前在国内也难以判断，很多专家根本就不具备鉴定的资格，也没有为公众服务的鉴定实验室。柯告诉笔者，在国内卖假陨石的绝对不占少数，在互联网上卖的陨石，百分之八九十是假的。

陨石跨国交易非常疯狂，但很多国家还没有相应的法律规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于1970年制定了旨在禁止非法进出口珍稀动植物标本、矿物和化石等的公约。包括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在内的101个签约国中，有大部分都在此后制定了相关法律，对陨石的出口加以限制。但海关执法人员往往监管不力，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判断那到底是陨石还是普通的石头。

而目前，国内也还没有制定专门的陨石保护与研究的法律法规，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到底归谁，也模糊不清。全球有60%的陨石是在撒哈拉沙漠里找到的。“几百名游牧民，在撒哈拉沙漠里已孜孜不倦地找了二三十年。”柯作楷说，当地一些找陨石的人现大多身价不菲，他们搜寻到的陨石，有一半以上流通到了美国。

在柯作楷囤积的1吨左右的各类陨石里，有铁陨石、石陨石、石铁陨石三大类，它们都是通过购买所得，总价值在6000万元人民币以上。2009年，柯作楷还在长沙城区买了一栋400平方米的别墅，打算装修完后，开一个陨石博物馆，他说，这将是国内第一家民营性质的陨石博物馆。通过这个博物馆，他想把手头上的一部分陨石卖出去。

同时他也在和中科院及天文台的人接触，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成立一个权威的陨石鉴定机构。“目前这个市场太乱了。”他觉得，有一个这样的机构存在，至少可以让陨石真假的问题透明起来。

（摘编自《创业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