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渴望拐弯处的风景

时间:2022-10-07 12:14:51

九月收获。深得全国观众喜爱的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周涛喜获第16届、17届全国电视文艺“星光奖”最佳主持人奖。此奖项只有5人获得过,这次获奖对周涛来说是非常大的肯定。

记忆中看过这样一句话,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很赞同。我始终相信,在潜意识里,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试图打破熟悉,制造一些陌生,甚至,会有意打碎一些习以为常的生活,用一种不习惯和生疏来刺痛我们的心灵和眼睛――在这种痛里获得新生。周涛就是这样一个给自己制造疼痛的人。

作为一个优秀的主持人,她在做完自己第100期《综艺大观》时,宣布了离开。她并不觉得遗憾:“我做的节目让人感觉很热闹,但其实我性格很安静。做综艺节目不容易显出主持人的文化底蕴,会留给观众‘花瓶’的印象。我想离开《综艺大观》的念头已经很久了,幸运的是我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离开。”

有人说,她在最火的时候选择了放弃。她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的激流勇退:一个人到达一座山峰,不可能一直处在山顶位置,但攀登另一个高峰却注定要先下山。再一次的选择中,人们看到了另一个周涛,更多的是一种成熟蜕变后的大气和沉稳。这一次,她说,她要做好一双眼睛,让观众通过她眼睛的筛选,看到好节目。刺痛这双眼睛的角色就是制片人。

在高速行驶的路上,特别渴望拐弯

可以说,在乍见周涛时,我没有认出她来。即便后来直视着坐在对面的她,我还是没有确信这是荧屏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周涛。干净没有一丝化妆的脸,浓密的头发梳成清爽的马尾,她就是想以这样裸的真实,让我去感受她。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那里面流动着内容,我相信是和她内在的经历成正比的。

周涛吐字清晰语速却极快,可以看出她优秀的主持人功底,我试图拿笔记下她的只字片语,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一打算,任由采访机静静地去听我们的对话。

说起主持人,似乎有些旧话重提,但我认为,在走过的岁月中,这毕竟还是她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即使现在已走过一段转型期。

《综艺大观》是周涛成长的舞台,她是从这里开始起步,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可她在评价自己跟倪萍的最大区别时说,倪萍把《综艺大观》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而她不是,“一个栏目在酝酿期时是自己的孩子,但面世后就属于社会了,生存的权利由观众决定。”这话中,我们可以察觉出些许的残酷,但现实如此。

当问及到她是否在试图慢慢远离主持人这个行当时,周涛说她不是不喜欢主持人这个职业,但是在中国,甚至在亚洲,主持人都会对未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女主持人。在西方人的眼里,30岁之前的女人叫“女孩”,而30岁以后的女人,有了年龄的修饰,有了阅历的滋补,因为成熟而有味道,才叫真正的女人。这和亚洲人的审美取向是相反的。纵观港台、韩、日的综艺类节目,东方人喜欢的主持人是年轻、漂亮的女孩。所以,对一个主持人来说,慢慢变老,是一个无法抗拒的生理过程和自然规律,恐惧也因此油然而升:当我们老了,观众不喜欢看我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其实,任何一个主持人内心都渴望着,当白发苍苍时,带着很深的资历出现在屏幕前,可是现实是不允许的。

虽然是带着这样的遗憾,周涛还是没有放弃对电视文艺主持的深度思考。从北京电视台做到中央电视台,十年的主持经历让她有了很多的感同身受。她说,如果中国的电视文艺不发展,那主持人就很难再有发展。相对于《综艺大观》诞生之初的辉煌和后来太多的《快乐大本营》们、《欢乐总动员》们的模仿,现在的文艺节目已进入了一个相对的瓶颈期。中国的电视,由于太多克隆海外的形式,而缺少了中国自己的独创表达,这势必会造成电视文艺走入一个穷途末路的状况。另外从自身的角度来说,电视文艺创作力量的欠缺也促成这一现象的产生,比如《综艺大观》、《春节晚会》,那本是中国电视人独创的形式,也曾经为大众喜闻乐见,符合当时中国老百姓的审美和观看习惯。但随着网络的发展,各种信息以各种方式大量地充斥在人们面前时,人们的选择替代就会发生。这时走一味模仿的路子,或者继续沿承以前的思路,都会造成节目和主持处于一种胶着的状态,不知该往哪里走,不知怎么走。因此在这样一个平台上,主持人会很难再有新的进步,就像跳高,必须要凭借一个力量,才能创出新的高度。

静止是相对的,运动是永恒的,不断变化才是根本,周涛深谙其中道理:人往往都会这样,在年轻的时候会面临许多选择,到老了选择就不多了。但是人在年轻的时候往往不懂得去选择,等到懂得选择的时候,选择的机会又已经失去了。周涛说不想那样。

于是主动选择发生了,于是一个新的节目诞生了,它叫《真情无限》。它同时赋予了周涛两个角色:老主持人,新制片人。

让周涛给自己做制片人的角色做一个比喻,她说:我不喜欢平铺直叙的生活。就像开车行走在高速公路上时,我特别渴望拐弯,一个弯拐过去了,也许风景就不一样了。制片人的角色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拐弯,我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看到了另外一片风景。

上帝在这里还未关上一扇门,在那里却又开了一扇窗

周涛曾在她的自述里这样说过:如果说吃不到葡萄也不去评论葡萄是一种境界,那么跳起来摘一串葡萄尝尝应该算做另一种境界。其实,这种境界很有挑战性。

周涛做起那个吃葡萄的人。从《综艺大观》退下来后,她还没有独立做栏目的念头,只是觉得一个栏目做久了,程式化的东西就多了起来,拓展空间会有所限制。想了很长时间,才琢磨自己应该做一档新节目。

周涛是一个极富幻想的理想主义者,不仅拥有一个理想主义的内心世界,还拥有一个理想主义的精神家园。大概这次转型就得益于她这个精神家园的重塑吧。如果把制作一档节目看作是一个工程的话,制片人就是工程师,她要全程负责,从立项开始,做策划,讨论编导的选题,否定否定再肯定。周涛说,以前做主持人,是要绝对服从编导的,不管对选题喜欢与否、胜任与否,是不能挑剔的。她就像编导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想法。而现在不管编导把选题说得如何天花乱缀,她都要站在普通观众的角度上看它是否满足观众的喜好,她就是帮助观众挑选节目的那双眼睛。

制片人是一档节目的灵魂,也因此拥有对节目的话语霸权。虽然辛苦,但它带来的成就感是多方面的,也因此要比做主持人的成功来得更强烈一些。周涛迷恋这种感觉,她发现以前在生活中很多不明确的东西,现在好像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甚至完全打破了已形成的生活规律和节奏,这种蜕变很痛苦,但全新的感受又让她很兴奋。《真情无限》的宗旨是公益环保。因其公益的主题,所以在制片的经费上非常有限。周涛坦言,从立项开始,就不断有人来谈合作的意向,有人看中了公益的主题,有人看中了周涛的知名度,愿意在广告和时段上出钱,但势必会影响到舞台的形式配合或选题的迎合度。周涛拒绝了,她说正是因为是公益节目,所以它的制作过程就应该干净,不能让它打着公益的旗号,却带上功利色彩和商业色彩,这是一个长远的道理。因其关注环保,在节目的制作过程中要体现环保专业化的一面,还要赋予娱乐的成分,这对周涛是很大的挑战,一方面是不断补充专业知识,一方面是突出节目的综艺品格,让观众在这样一种氛围下接受了环保理念。

周涛是一个不太容易被外界所诱惑的人,我问她:你心里能平衡吗?和别的制片人相比,你面临的是经费紧张的压力,做什么事情都要精打细算。她说,这是她可以忍受的,为了把节目做好,为了一个目标,她能够忍受,并且做到坚持。这和她骨子里不轻易服输的性格有关。

周涛说自己是一个不断需要肯定的人,如果努力做一件事情,看不到成绩,看不到回报,她会气馁的。好在做制片人的过程中,她认为得到了很多,回报不是在物质上,更多的是精神上、阅历上和修养上,还有领导的赞赏和观众的期许。我问她是否通过做制片人,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她摇摇头,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会去寻找自己的定位,从一个平台跳到另一个平台,迷失与寻找,对她来说,更像是命运的表情。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她眼睛里散发出一种朦胧的色彩,迷茫而飘渺,就像她骨子里游荡着永远的渴望和永远的冲动,她能够为之付出,不吝惜任何称之为代价的东西。

“大学毕业十年来,我总是在不断地选择、不停地追求中往前走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命?一种很累也很快乐的命。”

周涛是幸运的,她也不断在强调着自己的幸运,而把那些关乎挫折、磨难抛之脑后。

找到自己的受众群,走专业化道路,才是中国电视文艺发展的前途

魏明伦说:戏剧走到了末路。也有人说,中国的电视文艺也进入了这种状态。怎样能够在新的形式下(新的形式指网络的冲击、生活习惯的改变、人们心理浮躁的状况、实际生活对人的压力……),让大家像当年那样,用很平和的心态读读散文、听听交响乐,谈谈哲学,周涛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课题。

周涛认为,其实任何一种文艺形式,包括戏曲、电影等,都不会消亡的,这是源自每个人心目中对文化、格调等美好事物的向往。向往是存在的,它的不断发展同时向目标事物提出了挑战。所以电视文艺不会走向末路,而是要认清它现在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生存。从前的电视节目是高高在上的,只要做出来,就会有人看,那时谁也不会去关心什么收视率的问题。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观众面临的选择太多,不放下架子,不贴近观众,那么面 临的结果就是被淘汰。从前的电视节目,只要领导满意就好,而现在的上帝是观众。

电视文艺的改革,应该是像生活类的节目那样找到各自的观众群体,针对观众群的定位构成来设计节目,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做为制片人的周涛,为《真情无限》锁定的观众群是:关心公共事务、关心社会生活、有爱心,有时间的人群。她在制作节目的过程中,时刻会将这样的人群反映在她脑子里,节目应该采取什么形式,画面的精美程度、质量等,都会在她心目中有一定的比重。周涛说,电视文艺如果能够发展成有专业频道播出、专业制作人制作和专业观众观赏,那么中国的电视文艺也就找到它的出路,这是一种文化进步的表现,不同的声音代表了不同的观点。有人说电视文化是很弱智的文化。其实,不怪电视这一媒体,而是我们做电视的人没有把文化或内涵的东西做好

比尔・布拉德曾言:“我们都是希望的囚徒,是我们的希望支撑着我们,是我们的视野激励着我们成为应该成为的人。”

周涛似乎是一个专门为电视而生的人,她曾讲的“三个巧合”的故事,都和电视有关。自然,她最终的理想不会脱离电视,做一个真正电视文化人。

对电视文化人的诠释,周涛认为是有一定文化知识和修养的人,但最重要的是具备社会责任感,因为电视媒体应该倡导的是高尚的品格、健全的人格和良好的社会风气。能够把这样的理念正确地传达给观众,就是电视文化人,但这样的文化不会是过于阳春白雪,也不会太下里巴人,它是界于高雅和庸俗之间的文化层面,是一个亚文化层面。

有人说电视文化是很弱智的文化,甚至说电视无文化。周涛认为,这不应该怪电视这一媒体,而是做电视的人没有把文化或内涵的东西做好。比如,以前一提环保栏目,人们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纪录片《人与自然》,或者是把专家、教授请来谈沙尘暴、谈绿化,它已在人们的思维中成为一种固有的形式。那就换一种思维,让文艺的形式和严肃的话题相结合,把枯燥、严肃的东西用一个相对精彩的外包装来装饰。其实,内涵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活泼的形式让观众更易于接受了。就像有一种说法来形容中国的商品:一流的商品,三流的包装。电视本身就是一种商品,要实现它的价值,必须把观众放在首位。

如果把做电视形容为做“作品”,最大的苦恼其实最细微,所谓“突破”,有时就在于小小的改动。周涛说,现在的电视观众面临的选择余地特别多,平均0.5秒是一个换台的频率,而他们的口味也是常变常新。一个节目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或者瞬间抓住观众的眼球,那么他就走掉了,也许是永远的走掉。这带给制片人的压力就特别大,创新的念头要不断涌出,再讨论、通过、做足、做到极致……

周涛用了很土却很形象的比喻来形容做电视的感受:做节目不是天花乱坠、没有切实意义的事情,它和农民种庄稼一样,一茬一茬地种,一茬一茬地割,你洒了多少汗,投入了多少努力,它就会给你多少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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