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外四首)

时间:2022-10-06 02:34:25

坐上片刻,走上片刻,躺上片刻

发呆片刻,思考片刻,浪费片刻

这是我过去的一小段时光

和未来一大段时光里,将要

完成的规定动作。这是深秋

和初冬交媾的时节,我与

一场预谋很久但意外而至的症状

对峙、抵抗的主要办法

这段时间,也恰好腾出空闲

回忆过去设计将来。我或许

最好的生活状态是做个护鸟员

也就是大家常说的鸟人

这可能是惟一戒掉我懒惰的办法

也是能让我变得更加健壮的办法

最主要的是,这样还可以让我更好做梦

这个世界步步逼近,我步步为营

直到退无可退,选择做一个

和鸟说话的人,倾听并记录他们的故事。

轰鸣的挖掘机终于睡去

凌晨三点钟,夜晚重归宁静

一个腰肌劳损者持续无眠

他以为荒诞只是偶然,如今

却早成了常态。更多的人

习惯于见惯不怪,他在琢磨什么

并不重要。生理的疼痛,让他暂时

从荒诞中剥离出来

这是一个孤独的夜晚,幸好

有微弱的雨水,滋润着拆迁的工地

尘土暂时才不那么猖狂。我们的生活

早已被政客想象的数据裹挟

幸好,他们还未来得及剥夺我们的权利

但要繁衍生息者,需足够的票子

以及逢人就笑并做好随时弯腰的准备

幸运的人常在彼岸讥笑:瞧,这些穷鬼。

有生不逢时者抱怨,有投机者大发横财

有满脸正义内心阴暗者出没人间

有层出不穷左右手互博的无聊之徒

他们结对,在一张硕大无比的网上

共同演完短暂的人生悲欢,尽管丑态百出。

我记得那年秋天吹过的风

迎面而来的树叶

大片大片地,舞动

从头顶到地面的距离

已是一出完整的剧目

这看不见的利刃

从石头里削出砂砾

送魂的哭腔,纸钱

与飞舞的树叶厮缠

在一起。亲人的亡灵

与尘世做最后的道别

那年秋天的风

将冬天撕开了一个缺口

凛冽便纷至沓来。

回乡记

池塘里的腐烂一直在持续

鱼越来越稀少,这村庄的楼

一节节向上爬高,田地里

庄稼的模样并无多少变化

夜晚有了更多不熄灭的灯光

寂静少了。不时有夜归人的步子

惊扰了睡眠浅浅的狗

引发此起彼伏的叫唤

脚步声渐远,它们也恢复了平静

奇怪的是,多年以来,狗们从来

不曾对夜晚的飞鸟咆哮

它们未必是友人,但总是很默契

拂晓前,大声歌唱的换成了公鸡

行人多了起来,狗却保持安静

洗涮的声音,脸盆撞击,水声

溅满四周。灶台锅铲的摩擦……

周而复始的清晨进行曲

其中的人未察觉变化,也无异常

我偶然回乡,已是面目全非。

亲爱的外婆

地里的苞谷熟了,猴子没来掰过。

掰苞谷的猴子,还是外婆年轻时

见过的情景,她一直都不懂得

如何虚构生活以及故事

而我,只是在课本里读过

猴子的寓言,才知道

苞谷的学名叫做玉米。再后来

我发现各地口音的区别

每一种方言的发音都有自己的来历

这些腔调被规范起来,整齐划一

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蓝图

我的外婆从来不理会这一套

她走南闯北,全凭一股侠气

还有治病救人的手艺,大碗喝酒

大口吃肉,喊打喊杀的北方汉子

也打心底里,敬重这不加掩饰

的顾忌和豪迈。当她逐渐老去

有些糊里糊涂,像个孩子

她对周边的一切充满好奇

她常常忘记回家的路,甚至

连亲人的面孔也不怎么记得

她只有在面对病人的时候,才能

保持足够的清醒

酬劳一顿饭一碗酒或两手空空

没有人知道,她何时何地

学会认识药物,并能够

娴熟巧妙地使用它们

我童年时有个爱好,喜欢

漫山遍野打猪草时,悄悄

替她采回一些草药

自己也会偷偷留下一些

偶尔也会帮邻居治个头疼脑热

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母亲说,她清楚地记得,邻居家

那个块头现在长得比我还高大的孩子

刚走路时,是我用几味草药

帮他禁止了一场无法停止的拉稀

那一天,母亲回忆的,都只是

我少年时期和中草药交织的经历

她却从来不说直接说出自己的悲伤

天色黑了许久,静谧的村庄

满山遍野的猴子,突然间

一个一个掰下还未熟透的苞谷

将我从睡梦中狠狠地砸醒。

作者简介:郎启波,男,曾用笔名野愁。主编民刊《审视》。1970年代末出生于云南镇雄,作品散见各种报刊选本。历任《云南信息报》、《明星BIGSTAR》、《车与人》主笔、主编、编委等。现为自由职业者,偶尔客串编剧、导演、制作人、策展人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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