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懂了爱的表白

时间:2022-10-05 10: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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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白常想,那年夏天,她在广场上看了无数场露天电影都没碰到孙祁伟,可偏偏在放映《罗马假日》后她哭红眼睛的那一刻撞上了。

那个晚上飘着蒙蒙细雨,广场上看电影的人比路灯还稀少。影片结束时,17岁的左小白差不多把眼睛哭成了棉桃。一边抹眼泪儿一边走路的她,就这样稀里糊涂撞到了孙祁伟的胸前。

她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可对方竟然没吭声,她抬起头看他,突然扑哧笑了:“原来我撞的是棵树啊。”孙祁伟为了避雨折的柳条帽子还戴在头上呢。孙祁伟也笑了,无声地笑。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左小白的爸爸是个酗酒汉,妈妈在省城,两个月回来看她一次,她没什么朋友。孙祁伟刚考上了省重点大学,这是他人生中最安逸的一个孤单暑假,先天的声带缺陷让他只能发出一些简短模糊的音节,而他也习惯于倾听。

左小白非常需要这样一个忠实得像吸音壁的听众,听她发泄父母离异的怨气,听她唱喜欢的情歌,听她讲17岁女生的白日梦。

两个月后,她安静地跟他在车站说一路顺风、学业进步之类的祝福话,然后目送他离开。

2

上了大学,孙祁伟跟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头发鬓角长了些,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那是唯一一处不说话是美德的场所。

有人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他回头看见的是一个日韩打扮的女孩,脸上的妆活像舞台剧演员。孙祁伟有点慌张,赶紧退后两步一脸你认错人的表情。

女孩惊天动地地笑起来:“我是左小白啊,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孙祁伟这才放下戒备,迅速带她离开图书馆。

迎着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孙祁伟把左小白带到了校门外。

一路上,左小白流水账般地汇报完了这半年的生活。爸爸发酒疯,她吓得躲在外面,回来探亲的妈妈撞到这一幕,流着眼泪带她来省城,托关系把她安排进文工团,做了一名合唱演员。她这次来是为了文工团在孙祁伟他们学校礼堂的演出。

孙祁伟用手势加写字板告诉她:“你在同学们的面前最好说是我朋友的朋友,这样比较稳妥。”左小白认真点点头,下一次直接找到他班里去,有人问她是他同学还是朋友,她狡黠地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们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你信不?”

3

孙祁伟正在上医学系里课堂纪律出了名严格的老教授的课,左小白却像只花蝴蝶般粘在窗户玻璃上挤眉弄眼地冲他招手。

他知道,她根本没什么正经事,不过是要他跟她去淘几款既能当演出服又能穿着吃火烧的衣服,或者是这次演出活动请了个二流明星,找他去帮忙提衣拿鞋。

有一回,孙祁伟假装看不见窗户外的左小白,她急了,消失几分钟,然后推开了教室门,梨花带雨地冲老教授耳语了几句,老教授气得直哆嗦:“孙祁伟,我可以容忍缺课、成绩差的学生,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学生出现在我课堂上,去解决好你的问题再来上课。”

孙祁伟被骂得一头雾水像个受气小厮跟着左小白走出教室,左小白的肩头还在兀自轻颤着。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嘴巴张开再也合不住了,这个妖女竟然是在笑!

左小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抛过去一只甘油瓶子:“我们团里的道具,比眼泪还感人,你要不要试试?”孙祁伟怒气冲冲问:“你跟教授说了什么?”左小白眨了眨眼睛:“这是个秘密。”说完把他扯上一辆出租车,她今天发工资了,带他去西餐厅开开洋荤。

4

左小白跟老教授说的话成了全系公开的秘密。人人都知道,她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他考上医学院就不理她了,她坐了四个小时火车,再转了一个半小时的汽车来看他,希望挽回这段感情……

他到底是个不能正常说话的人,这点瑕疵不足以影响他的学业、生活,却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的自尊。

左小白再来找孙祁伟时,他拉上了室友霍琦凑成三人行。左小白并不介意,反而跟霍琦处得哥们一般。

一天,孙祁伟回到宿舍,发现落在床头的手机上一串未接电话,有三个是左小白打的,剩下的全是霍琦的短信,原来左小白得了急性肠胃炎,打电话给他没人接就打给了霍琦,霍琦替他送左小白去了医院,现在已经输液了。

孙祁伟碰翻了水杯,楼梯上撞了两个同学,甚至在出租车上跟司机报错了医院名称,他从没这么慌过,虽然左小白不过是肠胃炎。

他几乎每天都去医院探望,渐渐发现霍琦比他跑得勤快些,比他先到,一口一口喂左小白吃火龙果。霍琦问好吃不,她就用宠物般的眼神望着他,很甜。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品味到的甜,孙祁伟这样想着,就收回了脚步。

左小白出院后,孙祁伟成了霍琦的忠实听众,听他眉飞色舞地说他和左小白的每一场约会,每一次吵闹。他涩涩地想,霍琦给她的幸福,是自己给不了的那一种。爱的表白,爱的倾诉,她应该得到。

孙祁伟把自己泡在课堂上,泡在实验室里,连老教授都感慨,十多年没遇到像孙祁伟这么用功的学生了。

5

大三下学期,孙祁伟抱着资料路过校园的桂花树,看到霍琦正搂着一个女子亲吻。他触电般转过身本能地往相反方向走去,突然又停下了脚步,霍琦怀里的那个女孩不是左小白!

孙祁伟拿着被他揍肿了脸的霍琦给的地址找到左小白。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像个小怨妇似的扑上来跟他倾诉咒骂,反而挽着他的胳膊问他吃了吗,考试成绩如何,哪朵校花对他示好来着。

左小白越是云淡风清孙祁伟越是担惊受怕,她变了,变得让他心疼。

孙祁伟上衣口袋里暗暗装了面小镜子,独处时对着镜子练口型,他紧张地收缩口型发出一个单声母――o,听起来有点像火车鸣笛声,他搓搓潮湿掌心发出双韵母――ai,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还有最后一个需要反复练习的单拼音节――ni……

孙祁伟出现在左小白集体宿舍,她正守着电视看加菲猫慵懒地眯着眼睛跟笨狗欧迪说,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左小白夸张地大笑起来,孙祁伟看着自己鞋尖说出:O――ai――ni。

左小白笑得咳嗽起来,肩头微微颤动,孙祁伟沮丧地想,她怎么可能听懂这么走音的表白。

左小白离开这个城市,去了北京。

明信片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方式。第1张明信片上她写道她终于做了个三流歌手,第5张明信片上她交了一个做监制的男友,第12张明信片换成了民营企业家,第19张明信片又变成了不得志的插图画家……

6

孙祁伟穿上让很多女人迷恋的白大褂穿梭在病房和手术室之间时,左小白的妈妈找到了他。她眼里巨大的哀伤让他心一沉,她说:“去看看小白吧,她很可怜。”

两天后,孙祁伟站在左小白病床前,她并没有做成小歌手而是在迪厅领舞,从舞台上失足坠落,腰椎以下没了知觉。没掉一滴眼泪的她只是一声声地喊着孙祁伟的名字。

左小白脸色苍白,身上插满了管子,她看到孙祁伟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捂住脸,她说自己样子很丑,不想让他看到。

孙祁伟给她削苹果时,说:“我的声带问题已经动手术解决了,很不幸的是我用功过度有1200°的近视,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

左小白的傲气又重现在脸上,她翻动手机图片:“这是我男友,老外,很帅吧。”孙祁伟认真看了看:“是很帅,但这招数太烂了,你换个新招数可能对我有效。”

左小白秀气的鼻翼开始翕动,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都是在我最倒霉的时候,如果我不能在自己最骄傲的时候遇到你,那至少希望在你心里永远做一个骄傲公主。两年前你的爱情表白我听懂了,所以才选择离开。”

孙祁伟懂得她的骄傲,他清了清嗓子:“左小白,我爱你!”(编辑:米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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