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盐济楚”评析

时间:2022-10-05 11:14:23

[摘要]“川盐济楚”是在太平天国革命爆发后四川食盐进入淮盐引地楚岸销售。“川盐济楚”在缓解清政府财政困难,解决湖广人民淡食之忧,促进四川盐业发展,沉重打击封建专商引岸制度等方面具有重大影响和意义。

[关键词]川盐济楚 盐业发展 专商引岸

中国行盐制度,某产区之盐限定行销某区域,不许越雷池一步。楚岸是湖北湖南及其相邻的一些州县,地广人多,素不产盐,历来是国内最大的食盐销售市场之一,在清代前中期,楚岸一直由实力雄厚的淮盐独占。但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天国革命席卷大江南北,阻碍了淮盐通道,使食盐供应短缺,盐课收入锐减,军饷困难。为解决困难,户部议准:“川粤盐斤入楚,无论商民,均许自行贩销。”于是川盐源源不断地运销湖广市场,这就是“川盐济楚”。“川盐济楚”具有重大意义和影响,本文拟在这方面做一具体探究。

缓解了清政府财政困难

古代盐赋一直是国库收入大宗,直到清代,仍居天下财赋四分之一,其中两淮(淮南、淮北)最多,淮盐引岸中又以两湖市场最大。作为国库收入重要来源的淮盐,在太平天国革命爆发后,在两湖“片引不行”,这严重影响了清政府财政收入。此时正值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时期,外国侵略者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白银外流、银贵钱贱问题更加严重。而太平天国运动的兴起,对国库本已虚弱的清王朝更是雪上加霜。

为解决财政困难,户部提出,“此后湖南、湖北需盐接济,应饬令仿明王守仁立厂抽税之法,凡川粤盐斤人楚,无论商民,均许自行贩鬻,不必由官借运。惟择楚省堵私隘口,专驻道府大员,设点抽税,或将本色抽收,或全折色输纳,均十取一二,以为定制,一税之后,给照放行”①。于是在咸丰三年(1853年),湖北省首先在长江进入湖北的人口,即巴东县的万户沱设立了川盐分局卡,实行对四川盐的调查和征税。咸丰五年(1855年)在宜昌设立了湖北川盐总局,同治六年(1867年)在沙市设立了稽查分局,咸丰七年(1857年)还在巴东县的平善坝设立了调查食盐量和盐税缴纳与否的掣验厂。除设卡收税外,清政府为解决军饷问题,咸丰三年(1853年)还规定军需供给由地方督抚或统兵将领自行筹集。从此,设卡抽收厘金成为军饷的主要来源,而厘金中,盐厘为主要收入来源。

在“川盐济楚”中,通过设卡征收税厘,四川税额大量增加。据王守基在《四川盐法议略》中所记,“川盐济楚”前,四川盐课额有限,正课只有14余万两,正杂课加在一起也不过30余万两。“川盐济楚”后,川盐盐课急剧增长,咸丰年间在征收“关厘”、“厂厘”、“局厘”以后,每年课入达200余万两,最高时可达到四五百万两。由此四川财政由外省协济一跃而为协济外省。同时,在楚岸也对川盐征收税厘,仅厘金一项,据同治七年(1868年)李鸿章称:“鄂省财赋以盐厘为大宗,每年川盐济楚湖广所收盐厘不下100万两。”

解决了湖广人民淡食之虑

“川盐济楚”也解决了湖广人民淡食之虑。由于川盐自长江顺流而下,运输便捷,同时川盐色白质干,两湖人民喜食,加之川商经营灵活,所以川盐在两湖市场销售情况极好。咸丰七年(1857年),胡林翼奏称:“约计人楚之盐,以旺月计算,约合川省水引九百余张。”按道光三十年(1850年)核定章程,水引一张计捆巴盐8千斤,花盐1万斤,每月人楚川盐九百引,按巴盐、花盐各半计算,即为800万斤左右,年销量在1亿斤左右。到同治二年(1863年),湖北全境皆食川盐,湖南省之岳州、常德、澧州等府州属地,直至省城都是川盐销地。同治八年、九年(1869年、1870年),川盐在湖北省年销量已经超过1.2亿斤。川盐大量销售,基本解决了湖广人民淡食之忧。

促进了四川盐业发展

随着川盐在湖广市场的畅销,极大地刺激了四川盐业的发展,主要表现在:

井灶增多,技术提高,产量增大。一是私井大量出现。“川盐济楚”后,私井广泛开凿。据光绪《四川盐法志》记载:“射蓬各地,私井日开,近年则几无处不有。”二是一些原已淤塞的盐井在川盐济楚中,修旧凿新,井灶又发展起来。三是原有的大盐场进一步发展。如犍为盐场,在乾嘉年间有井1206眼,煎锅1654口,“川盐济楚”后,其井达到两千余眼,锅也达到近两千口。再如自流井盐场,据统计,咸同年间盐井数达到728眼,灶锅达到7919口,而咸丰前井灶不过400百余眼,锅不过1000余口,井眼增加了1倍,锅口增加近8倍。

同时,富商大贾在利益驱动下蜂涌入井,以累万盈千之银投入盐业生产,为凿井采卤采气和制盐技术提高奠定了基础。如在自流井地区,盐工们根据凿井过程中不同的工序和遇到的不同情况研制了100多种工具,井深达千米以上者屡见不鲜。为了在同一口井能水气共采,还发明了“裸井采气法”。丰富的卤源和天然气,使盐产量、质量大大提高。咸丰(1851~1861年)以后,自流井年产盐大体保持在三至四亿斤左右,最高年产量曾高达六亿斤,与“川盐济楚”前相比,常年增长4.6倍,一跃成为全国最大的井盐产地。

出现了以富荣为中心的近代手工工场。一是富荣盐场内部有了明确分工。就每一井灶而言,有司井、司牛、司车、司蔑、司梆、司漕、司涧、司火、司草,还有医工、井工、铁匠、木匠等。而整个盐场内各种职业的分工更是类别繁多,有山匠、盐匠、灶头、担水夫、担盐夫、盐船夫等。二是盐场规模很大,各工种按劳取酬。正如李榕在《自流井记》中记载:“担水之夫约有万,其力最强,担可三百斤,往复运送,日值可得千饯。盐船之夫其数倍于担水夫,担盐夫又倍之,其价稍差。盐匠、山匠、灶头,操此三艺者约有万,其价益昂。”三是盐场管理体系逐渐完备。“盐厂之管事有四:规画形式,督工匠以凿井者,为井之管事。综核水火,计成数以烧盐者,为灶之管事。安置竹笕,由近及远以达成水者,为笕之管事。储盐运盐,行水陆以权交易者,为号之管事”,“凡计议官私厂务者,谓之档首。商酌买卖盐斤与时为低昂者,谓之经纪。驱使杂佣接待宾客者,谓之外场”。这里的井、灶、笕、号诸“管事”以及“档首”、“经纪”、“外场”等,都是盐场的管理人员,这些都表明在富荣地区已经出现了近代手工工场。

出现了集井、灶、枧、号于一身的盐商资本集团。在“川盐济楚”中发展最快的富荣盐场,出现了盐商资本集团,其代表为“自流井四大家族”,即李四友堂、王三畏堂、胡慎怡堂、颜桂馨堂。他们集资凿井,经营枧运,联合运销食盐。如李四友堂,在“川盐济楚”中联合晋商新开凿了100余口盐井,其盐场用工1300多名。还与王三畏堂的王朗云、王相荣,以及陈辉延等合资往湖广运销食盐,在三四年间就获取了巨额利润。同时他们为凿井、枧运等,还通过租借、人股、借贷客资等方式,取得大量地产。如李四友堂拥有能收5000石田租的土地,王三畏堂拥有能收

17000石田租的土地,“富甲全川”。在利益驱使下,四大家族通过合资、借贷、人股等各种方式,已迅速形成盐商资本集团,推动了四川盐业发展。

沉重打击了封建盐业专商引岸制

在中国封建社会,盐业经济是由国家垄断并严格控制的。清王朝对盐业的控制主要偏重于流通环节,采取的方式是专商引岸制。其特点是:盐商认销岸,以销岸确定盐产地,根据所领盐额运输食盐;政府掌握盐引以确定产销额数,据此征榷盐税。引岸制度将食盐的生产与流通规模定向地限制于法定的区域内,形成一块块相互割据的封建世袭领地。专商引岸制不考虑生产技术水平高低,市场供求关系状况等内在经济因素的变化,是封建政府的强制性经济,目的是把盐业经济固定在小农经济基础上。

但专商引岸制在“川盐济楚”中却受到沉重打击。在“川盐济楚”中规定,不管是川盐还是潞盐,也不管是商人还是平民,都可以自由贩卖。这就打破了清政府规定的楚岸是淮盐计岸,是淮盐销区的定制,使楚地盐市场成为了自由市场。在太平天国起义被镇压之后,曾国藩要求“禁川复淮”,恢复楚岸作为淮盐引地。虽然历经曾国藩、李翰章、刘坤一等不断上奏力争要求“禁川复淮”,恢复楚岸作为淮盐引地,也实施了对川盐的“重抽厘金”、“以征为禁”的政策,但最终也未能实行“禁川复淮”,而是实行了“淮川分界”政策,即半禁川半复淮。直到清末,尽管各方都承认湖广是淮盐引地,但淮盐计岸一直无法收回,楚地的专商引岸制受到沉重打击。

四川的专商引岸制也受到沉重打击。如奉节在盐法上非报部盐区,规定配食云(阳)厂盐引,但咸丰初年,乡民开始淘井试煎,产盐极旺,奉节地区食盐自给,云阳盐厂在奉节的盐引无法销售。有的盐场也因“川盐济楚”后运往楚地销售更便捷、得利而放弃了原配岸。此类状况使得四川原有引岸被打破,盐引税额难以征收,因而四川实行了“盐课归丁”,即将盐引课摊入地丁银内征收抵补,食盐任听民间贩销。“盐课归丁”实际是对自由贩销的承认,可见四川的专商引岸制所受的打击程度。

总之,“川盐济楚”严重打击了封建专商引岸制,推动了中国封建社会盐业走向市场化,同时它促进了四川盐业发展,为四川盐业的资本主义萌芽和发展奠定了基础。(作者单位:乐山师范学院政法系;本文系为中国盐文化研究中心资助项目,编号:YWHM06―06;四川旅游发展研究中心资助项目,编号:LY 08―10;乐山市2008年重点科技计划项目,编号:08JRK113)

注释

①丁宝桢:《四川盐法志》(卷十一)《济楚上》,光绪八年刊。

②李榕:《自流井记》,《十三峰书屋文稿》(卷一),光绪十六至十八年龙安书院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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