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细菌”PK抗生素

时间:2022-10-05 10:22:27

“超级细菌”PK抗生素

正当印度旅游业兴起,特别是医疗旅游吸引发达国家患者时,却受到被命名为“新德里金属酶1号”的超级细菌的冲击!

8月11日,住在美国弗吉尼亚州的丹尼尔特意猫在家上网查询“攻略”,为下周的“印度之旅”做准备。

这是35岁的丹尼尔首次海外旅行,想想就觉得兴奋不已。有热心的“驴友”建议旅行者在印度多注意饮水和饮食健康,因为那里的卫生状况颇为糟糕。丹尼尔暗自庆幸自己早早就为这趟行程备好了药物,其中还包括几种常用的消炎药,也就是抗生素。但当鼠标移到《纽约时报》网页时,一条赫然醒目的新闻让丹尼尔打了个冷战――“对抗生素有抵抗力的超级细菌从南亚来到美国”!咦,世界卫生组织不是才宣布“甲流”疫情结束吗?丹尼尔在心里犯嘀咕。

原来,英国著名的《柳叶刀》医学杂志在当天公布了一份研究报告称,目前有一种新出现的病症正在一些国家流行,一些西方医学家把导致这种病症的细菌内存在的一种特殊蛋白质称作NDM-1(新德里金属酶1号)。由于许多发病者曾在印度或巴基斯坦旅游或接受医学治疗,因而研究人员推测这种携带NDM-1的超级细菌可能起源于印度次大陆。这种新型超级细菌可以通过饮水、人与人之间的接触等途径传播,引发肠道感染等病症,由于对很多抗生素都具有抗药性,其中包括一种被称作碳青霉烯类的抗生素――普通抗生素不管用时的最后办法,因此死亡率很高。专家们还担心,在未来十年内能对付这种病菌的新抗生素难以研制出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丹尼尔惊呼一声,赶紧google,结果更令他触目惊心:自去年英国科学家沃尔什首次在一名曾到印度接受手术的瑞典病人身上确认这种超级病菌以来,英国、美国、荷兰、加拿大、比利时、澳大利亚以及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已有几十人感染,并有死亡病例。而在印度,沃尔什认为,NDM-1从罕有的病例发展到目前普遍存在于印度1%~3%的肠道菌群感染者中,可能只花了短短三年时间。更令丹尼尔坐立不安的是,研究人员声称已发现的病例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因为除非进行非常复杂的检验,否则无法检出这个特定的基因。沃尔什警告说,“由于频繁的国际航空旅行和全球化,NDM-1现在有机会迅速传播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看到这些,丹尼尔瘫坐在椅子上,要知道这次除了要去参观著名的泰姬陵,他还预定在印度做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呢。去还是不去?这真是个问题。

印度:阴谋!

当然对此事更纠结的是印度政府。本来这样一个超级杀手就够让人发憷的,但对于印度人来说,更可怕的是它的名字――新德里金属酶1号(NDM-1),横看竖看都是在暗示印度和这个超级细菌之间的“亲密”关系。因此,这份报告甫一发表便在印度各界激起千层浪:这是西方世界的阴谋!

在2001i年9.11事件沉重打击全球旅游业的情况下,印度曾大力推出“不可思议的印度”活动以挽救一落千丈的旅游行业,打那以后,落后的基础设施、屡次发生的恐怖袭击、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以及昂贵的酒店价格等各种因素都没能挡住外国游客的脚步,使旅游业一跃成为印度的第二大服务产业,其规模仅次于印度人引以为傲的软件外包业。根据《印度时报》登载的一份印度国家行业经济研究委员会报告,印度旅游业对国内生产总值的直接和间接贡献达到了将近6%,直接和间接的从业人数超过4200万,占全国总就业人口的9%以上。

现在西方媒体一致将矛头对准了这只“会下金蛋的鹅”,自然引起印度的极度不快。艾滋病首先是在美国发现的,但并没有冠以“美国病毒”的名字;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H1N1,最终也没有被命名为“墨西哥流感”或“北美流感”;为什么这次非要揪着“新德里”不放?

印度卫生部连夜发表措词严厉的声明说,西方一些媒体仅根据不完整的病例报告就把这种不明原因的病症与印度联系起来,这是非常错误和不公正的。一些愤怒的印度议员甚至在国会发起了议案,认为“当印度作为新兴的旅游国家兴起时,这样的言论对印度来说是不幸的,甚至有可能是由跨国公司设计的邪恶阴谋”。印度卫生部的声明也表示,该项研究是由欧盟及生产相关抗生素的跨国制药公司赞助,多位作者都存在“利益冲突”的问题。细心的人发现,如同每一次疫情引发相关医药股受到市场狂热追捧一样,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值得一提的是,这项研究报告共有31位人员参与研究,其中包括第一作者、印度马德拉斯大学的库马拉斯瓦米医生等八名印度人。不过目前,库马拉斯瓦米也在努力与《柳叶刀》“拉开距离”,声称文章中的不少内容是后来添加的,他本人并不知情也未同意,尤其是建议人们“不要到印度接受手术治疗”的内容。但是为何将超级细菌命名为“新德里金属酶1号”,库马拉斯瓦米并没有做出解释。

国际医疗旅游:逆向的全球化

不过,对于印度政府和西方媒体之间的口水战,伊克巴尔可不在意。伊克巴尔是印度首都新德里一位拥有数十辆旅游车辆的出租车公司经理,这些年像他这样的出租车公司,还有大大小小的旅行社,如雨后春笋一样接连不断地在印度备大城市开门营业,生意非常火爆。“2008年孟买恐怖袭击事件重创印度旅游业时,我们不照样挺过来了?就连后来的金融危机也没有打垮印度的旅游业呢”,伊克巴尔从事这一行有不少年头了,经验丰富,并不担忧这个被称为“新德里金属酶1号”的超级细菌会对自个儿的生意带来负面影响。为什么呢?“不知道……反正西方人都很爱到印度旅游啊”,伊克巴尔耸耸肩。

伊克巴尔说的是事实。据说,来印度旅游的外国人绝大部分来自西方国家。许多西方游客往往会在印度呆满三个月,因为签证是三个月,然后前往尼泊尔,再折回印度。西方背包客尤其乐于吃住在河边的贫民窟里,体验印度独特的“苦行”文化。“西方人如此热衷于印度文化,原因之一在于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西方世界正在面临内心的复杂与矛盾,而印度人在这一方面则处理得相当成功。”新德里一家画廊的主人纳吉是这么解释的。

但对于前文提到的丹尼尔来说,吸引他的除了印度文化,还有最近几年流行的新风尚――医疗旅游。所谓医疗旅游,顾名思义就是指集旅游、治病和疗养于一体的旅游方式。丹尼尔几个月前因为一场交通事故扭伤了头部而头痛,但是由于他是私人业主并没有购买医疗保险,所以必须自个儿掏腰包花上9万美金去治疗颈部椎盘突出,这对于还供着房贷的丹尼尔来说显然比头痛还难以承受。直到有一天丹尼尔无意中看到了这样的一篇报道:

在美国康涅狄格州当投资经理的何华德需要做一个眼科小手术,医生告诉他得花5000美元左右,但这部分费用并不在何华德所投的医疗保险范围内,而且在康涅狄格州州立医院还得排队等候半年。在一位印度朋友的建

议下,何华德决定“冒险”去第三世界“动刀”。何华德通过网络和电话联系,委托一家总部在加拿大温哥华的国际医疗旅游公司为他和夫人安排好一切。不久之后,何华德夫妇便飞到了新德里,住进了医院为他们安排的四星级宾馆,而做手术的医院就在这家田园式宾馆旁边。第二天医生就为他安排做了CT检查,在美国单这一项检查就要花2000美元,而在印度只要225美元即可。在这家外形酷似宫殿的私人医院里,给何华德主刀的医生毕业于伦敦名牌大学医学院,英文说得字正腔圆,使用的仪器是德国制造的,由于这类眼科仪器是德国的最新产品,美国还没来得及办好这类仪器的进口许可证。手术后除了常规护理一样都不少外,还有一个特定的、同样说英文的护士24小时内只负责监护他一人,这在人力成本极高的美国是不可想象的。两天后,这对美国夫妇开始在印度旅游观光,直到复查让他们对手术感到满意后才启程返美。何华德夫妇在印度前后呆了17天,气温一直在27摄氏度左右,是旅游的最好季节,这也是他的公司建议他们当时去印度做手术的原因之一。何华德算了一笔账,整个行程和手术下来总共才花6000美元左右。

看完报道后,丹尼尔半信半疑地拨通了阿波罗医院的咨询电话,据说这是印度非常有名气的私立医院。温柔的接线员小姐告诉丹尼尔,只需花上1万美元便可以完成他的治疗,除了提供机场接送等服务外,医院还额外赠送一趟泰姬陵之旅。治疗加旅游,何乐不为?丹尼尔马上定了机票。

其实,丹尼尔和何华德都只是全球跨国医疗旅行大军中的一员。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各种服务行业也不断突破国界的限制。不过,这几年作为一个行业兴旺起来的国际医疗旅游,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以前往往是欠发达国家的收入较高的人为享受西方医疗界的先进技术和设备,不远万里到发达国家就医。而现今却是逆向就医,即发达国家的患者纷纷奔赴发展中国家追逐价格低廉、质量上乘的医疗服务。目前,亚洲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医疗旅游市场。据统计,仅2007年一年,印度、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新加坡五国的医疗旅游业年收入合计高达34亿美元,大约有290万外国人到这些国家进行医疗旅游。其中,作为该行业的捷足先登者,印度凭借“第三世界的价格和第一世界的医疗服务”成为了欧美人士医疗旅游的首选地之一,据说,2012年印度将因此收获23亿美金。

超级细菌,人类创造?

“医疗卫生场所是超级细菌滋生和感染的温床。”这个论断对于印度正火红的医疗旅游业来说,绝对不是利好消息。但是根据《美国医学会杂志》的研究,85%的超级细菌感染病例发生在医院或者医护所。而跨国医疗旅游者显然为超级细菌的垒球传播提供了便利。

所谓“超级细菌”,指的是那些几乎对所有抗生素都有抵抗能力的细菌,而耐药性越强,意味着感染率和死亡率越高。但是,超级病菌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当抗生素最初被使用的时候,大多数细菌很轻易就被杀死了一一只有极少数的“顽强分子”得以活命,并且继续繁衍。当人们再度面对这些“顽强二代”的细菌时,抗生素也就不那么好使了。正是这样的恶性循环,使得抗生素使用剂量越来越大,失效的抗生素却越来越多。抗生素与细菌之间的较量造成了这样的悖论:“超级细菌”之所以在医院里流行,正是因为那里使用抗生素频率与强度最大。

然而,滥用抗生素却是世界上普遍存在的现象。就以被认为这次超级细菌发源地的印度和巴基斯坦为例,通常人们并不需要处方,就可以轻易买到抗生素,而滥用抗生素的结果是――当你不得不去看医生时,医生只能使用药效更加猛烈的抗生素,而这就导致了病菌产生更强的抗药性。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场NDM-1风波“及时”地为印度敲响了警钟。据印度媒体报道,印度医学教育与研究理事会主席称,这场风波的最大启示是需要出台一项严格控制抗生素使用的政策,确保合适的抗生素作为处方药应用,而不总是使用高级的抗生素。

如果从弗莱明1929年发表《论青霉菌培养物的抗菌作用》论文算起,抗生素已经有80余年的历史,在这漫长岁月中,NDM-1并不是惟一的超级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这个听上去很美的名字本是一种常见的病菌,在普通人的皮肤、鼻咽道都存在,当皮肤上有了伤口,它就可能会引起伤口化脓;如果感染的地方是咽喉,则可能引起扁桃体炎、肺炎,不过,只要用一点青霉素,大部分的感染者就可以痊愈。但是,当某些金黄色葡萄球菌对青霉素产生耐药性后,人们就只能升级抗生素了,终于在1959年研制出甲氧西林。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仅仅时隔两年,英国又惊现耐甲氧西林的金黄色葡萄球菌――MRSA,并成为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超级细菌。当MRSA出现后事情开始变得可怕了:新生儿的脐带沾上了这种细菌,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就高烧死去;花季少女被确诊感染MRSA后,三天之内病毒就已经遍布五脏六腑。从发现至今,MRSA以惊人的速度在世界范围内蔓延。据估计,每年大约有数十万人因此而住院治疗。MRSA目前是世界上最难解决的感染性疾患,其次才是乙肝和艾滋病。同样的情况还在其他更多的超级细菌身上重演,以至于有人说超级病菌早已成了“寻常”的细菌。

“面对一个没有抗生素的世界,我们准备好了吗?”英国《卫报》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但是对于丹尼尔来说,头痛才是最现实,迫切的问题,所以丹尼尔最终还是决定去印度享受一趟医疗旅游,不过原本要同行的妻儿还是留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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