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族性看俄语、汉语中评价意义表达差异的原因

时间:2022-10-04 11:12:08

从民族性看俄语、汉语中评价意义表达差异的原因

摘 要:语言作为一个民族具有根本意义的价值系统和意义系统,不仅是一种交际工具,更是一种认知工具,它是凝聚着民族心理、思维特点的文化存在。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思维方式,历史地决定了不同的语言在结构上的差异和运用上的特色。俄汉两种语言中评价意义表达方式的不同正是由民族性不同所决定的。

关键词:民族性;俄语;汉语;语言学的评价范畴

中图分类号:H354.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0961(2008)04-0048-03

评价,是人把握客体对人的意义、价值的一种观念性活动[1]。人类的评价活动主要是通过语言来表达。这种评价性语言既能折射出评价主体自身的民族特点、思维方式和文化背景,又能反映出评价主体对评价客体的价值判断取向。

评价直接参与语言交际。作为语言范畴,它一方面用于人的思维、认知活动,另一方面又用于实践活动、社会活动。

评价意义的语言表达手段十分丰富。评价可以通过词的附加语义色彩、修辞色彩以及情感宣泄等方式表达,以达到表达情感和态度、赞扬或责骂、奉承或侮辱等目的;也可以使用具体的评价句型来传达评价意义,因而语言中生成了直接表达评价意义的评价句。评价句具有较强的主观性,它的命题从评价主体的主观立场出发,基于评价主体的民族特点、思维方式、所受传统文化的浸染以及其个人的情感经历与感受对客体作出评价。对于这种评价人们可以赞同,也可以反对。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思维方式、不同的文化背景使其在评价意义的表达中亦存在差异。

一、评价性语句使用情况

我们对评价句在俄语、汉语各语体中使用情况的调查表明,评价句在俄语、汉语的科学语体和公文事务语体中几乎不使用。科学语体服务于科学,科学的性质是准确。科学的准确性要求科学语言要准确,行文要清晰,不带有感彩,客观要求性强。公文事务语体则是一种相当严格的书面语,特别正式,要求语言表达准确,词句简而得要,修辞中立,同样不能使用带有表彩的词汇。因而这两种语体基本不使用主观性强的评价性语句。新闻政论语体面对广大读者,用于客观、真实并及时地报道和评论社会上发生的事情,语言上要求平实、通俗,其功能主要体现为宣传、鼓动。文章作者总是公开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观点、评价和态度,评价意义在新闻政论语体中有所体现。但语言中的评价意义还是更多地体现在文艺作品语言之中。

文艺作品语言在功能语体系统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它不仅是标准语,而且是整个民族语最充分的体现。文艺语言体现审美功能,语言表达富于形象性,感彩浓厚,评价意义在此语体中的使用达到极致。笔者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契诃夫、托尔斯泰、果戈里等俄国著名作家的10部名著,中国著名小说家老舍、曹禺、林语堂、钱钟书、张爱玲等人的11部作品中的4 000个句子进行抽样统计得出,含有评价意义的语句在俄罗斯文学作品中占25.2%,在汉语文学作品中占22.9%。虽然评价性语句在两种语言的文艺作品中所占比率相差不多,但存在评价客体和语言修辞上的差异。这种差异是由汉民族和俄罗斯民族在民族性格、思维习惯及文化背景方面的不同所决定的。

二、产生差异的民族性原因

语言是思想的直接实现,是思维的外在体现,也是思维必不可少的工具。传统思维则是一个民族由其特定的素质和生存环境所决定的思维倾向,它对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起着深刻的制约作用。语言作为一个民族具有根本意义的价值系统和意义系统,不仅是一种交际工具,更是一种认知工具,它是凝聚着民族心理、思维特点的文化存在。“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常会在它的语言中有所反映,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构成民族的也正是语言。”[2]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思维方式,历史地决定了不同的语言在表达同一语言范畴的内容时存在结构上的差异和运用上的特色。

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民族性格、不同的民族心理倾向。民族性格是人类有史以来在与特殊的生存环境的相互作用中,在人类自身创造的传统文化精神的浸染中,经世代积累,长期积淀而形成的普遍性格特征,它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语言表达形式。在影响民族性格形成的诸多因素中,地理环境、文化传统是最主要的因素。

(一)俄罗斯民族特点对评价意义表达的影响

俄罗斯民族性格的形成得益于忍耐并且在顽强拼搏中获得精神价值,而其性格中的坚忍不拔首先得益于气候。俄罗斯几乎16%的领土处于北极圈内,属寒带气候。大部分地区冬季漫长、严寒、干燥,整个冬季平均气温在0℃以下的地区占全国面积的90%以上,有些地区则属于北半球的寒极地区,冬季气温可达-50℃~-70°。俄罗斯著名的思想家、历史学家伊万・伊里曾满怀抒彩地写道:谁哪怕有一次机会体会俄国的闷热,体会从东南方向吹来的热灼的风,谁要是经历过有时候连刮几天的俄罗斯的暴风雪,谁要是赶上过俄罗斯雨雪交加的寒冷天,他就会清楚地知道俄罗斯人的如许的坚忍不拔来自何方。另外,俄罗斯地处西欧和亚洲大陆之间,亚洲人无数次地经过俄罗斯这条“通道”大举进攻欧洲,并且其大部分国土是孤力无援的平原,特别容易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可以说,俄罗斯民族是在长久的战斗中谋生存的。战争总是使俄罗斯人处于生死之间,认识到自己是为民族生存而战的事实为俄罗斯人不断思索生命的意义提供了养料,庄严而又普通,英勇而又忘我地舍弃生命保卫家园成了俄罗斯人固有的民族特性。这也造就了俄罗斯民族审美中对英雄和勇士的肯定、敬仰和赞美,并以此为民族审美心理的核心,使俄罗斯民族具有英勇而豪放的审美情调,追求壮美而崇高的事物[3]。

俄罗斯地广人稀,土地肥沃,资源丰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给俄罗斯人一种安全感,他们认为俄罗斯大地母亲有无限宽广的胸怀,有流淌不尽的乳汁,可以养育和拯救所有的俄罗斯人。因此,俄罗斯人并不把自己看作大地的主人、统治者,相反,认为俄罗斯大地是赐予他们一切的圣母,是施舍给他们一切的主人,俄罗斯人匍匐和依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对俄罗斯大地充满感激之情。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俄罗斯人更倾向于把自己置身于被动的位置去感受自然。另外,俄罗斯冰雪严寒的气候使人感到肃穆庄严,产生一种不可言状的压抑,俄罗斯精神中的感伤主义实际上是其寒冷气候的产物[4]。对自然的感恩心态,性格中的忧郁情怀在语言上则表现为对自然环境状态、对人的心理或生理状态的评价,因此俄语中出现一类表示状态的词汇――状态词,它们在评价性语言中充当重要角色。

从文化传统发展的角度看,俄罗斯民族酷爱艺术和一切美好的事物,对人性美的崇尚,尤其对女性的赞美长久以来潜移默化地积淀于俄罗斯的审美心理之中,对女性的审美创造成为一个永恒的主题。俄罗斯女性的确具有更值得赞许的、更均衡的、更坚定的、更坚忍不拔的性格。伊万・伊里对此进行了剖析,他认为,数百年来俄罗斯男人去征战,而女人留下来成为家园的保护者、经济生产的主力、孩子们的培养人,她们成为坚毅性格的体现者。此外,她也许还要照顾伤残或者病弱的丈夫,鼓起他们生活的勇气,要是丈夫死了,她还要取代他的角色。她在信仰中获得力量和安慰,因此成了信仰可靠的保护者和祈祷精神以及对祖国之爱的载体。基于此,最伟大的俄罗斯作家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涅克拉索夫、托尔斯泰等在其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完美纯洁的女性形象,用大量充满情感色彩的语言描绘了俄罗斯女人的善良与坚强。对女性的赞美一直是俄罗斯文艺作品的主旋律之一。

基于以上分析,俄罗斯民族在其对自然,对美好事物,对勇士及勤劳女性的赞美讴歌中使用大量评价句表达其豪放而又细腻的情感。在俄语中评价句结构独特,语义深刻。评价主体以名词、形容词、动词、表状态的谓语副词作评价谓词组成评价句对客体进行评价,十分准确地表达了俄罗斯人爱憎分明的主观评价态度。

(二)汉民族传统思维对评价意义表达的影响

汉民族生存的地域环境是相对封闭的。东边是大海,西北是沙漠,西南有高原,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几千年儒家文化的熏染,讲求中庸和平的心态成为社会普遍认同的一种价值观念,渗透在民族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了汉民族爱好和平的内敛含蓄的性格。注重个人品行,崇尚道德,追求精神上的充实与愉悦成为汉民族历代子孙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这种文化蕴育出中华民族思维的整体内容和形式,并呈现出整体性、直观性、具象性、比附性和辩证性的思维特征[5]。

汉民族的传统思维习惯于从可用感官感知的具体事物入手,进而通过联想、比附,达到对事物的本质认识。这种具象性的比附思维,其突出特点是:它对事物的认识基本上表现为一种形象的运动,人们根据事物的相同、相似点来进行一种类比推理,从而在一种形象的运动与转换中完成一个由已知推出未知的过程[6]。在语言表达中“比喻”无疑成了体现汉民族这一思维方式的最为重要的手段。比喻是汉语中运用得最为广泛而且取得极佳表达效果的一种语言表达方式。古人云“无譬不能言”,比喻以其化抽象为具体、化枯燥为形象、化朦胧为清晰的表达方式通过明的、暗的、标准的、变体的形式融汇在词汇里和体现在句子中。比喻这种修辞形式在汉语语言的评价范畴内大量使用。

汉民族重整体,直观感悟的思维方式使其在语言上体现出简约含蓄的特征。中国的传统思维本质上是一种直觉思维,偏重于对客体的整体把握,喜欢通过心灵的“悟”去感受身边的事物。在感受过程中,汉民族习惯于依据自己的价值取向,在经验的范围内作出综合性的、直接性的、跳跃性的、快速性的结论,完成主体、客体之间的彼此认同,使得语言表达艺术形成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简约含蓄的风格。发表个人评价意见时,大量使用认知类心理动词,这是汉语在评价意义表达方面的一个特点。

汉民族的思维特征使其在表达评价态度时亦是含蓄而温和的。深受儒家文化熏染,崇尚道德精神,使汉民族更易将人的才能、品质作为评价客体进行评判。在语言中多以比喻、判断及评议的语言结构表达主观情感。在词汇的运用上,则多集中于使用具有修辞色彩的名词、形容词以及大量的认知类心理动词,含蓄地表达其评价态度。

俄语、汉语评价语句在文学作品中使用频率大体相同,但由于民族性格、思维方式、文化背景的差异在评价客体和语言表述上各有侧重:俄罗斯民族粗犷而豪放,对自然崇拜,对勇士和善良勤劳的女性加以讴歌成为其文学作品的主旋律,通过俄语中评价句结构表达其鲜明的情感;而汉民族内敛含蓄,崇尚道德,注重精神充实,使其在表达评价态度时婉约含蓄,耐人寻味。俄语、汉语评价意义在语言表达上的差异正是源于俄罗斯民族与汉民族的民族性格、思维方式及文化背景方面的差异。

参考文献:

[1]冯平.评价论[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5:1.

[2]费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45.

[3]柴焰.试论俄罗斯民族审美心理的形成[J].中山大学学报,2002,(4):21-22.

[4]宋瑞芝,宋佳红.论地理环境对俄罗斯民族性格的影响[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1).

[5]郭锦桴.汉语与中国传统文化[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64.

[6]王苹.民族传统思维方式与修辞特征[J].雁北师范学院学报,20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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