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中挥棒

“在台湾，棒球既是乒乓球，又是足球。”

最近两岸各有最火的体育新闻，大陆的是姚明退役，这在台湾当然也火，但火不过一群12岁以下的小孩。在由国际棒球总会举办的第一届世界少年棒球锦标赛中，中华台北少棒队本土作战，一举夺冠。孩子们马上受到、吴敦义、郝龙斌等人接见，这并非领导高姿态的重视，而是必须如此：不接见，台湾人会生气，选票都会受影响。

台湾人也喜欢姚明，但他们说台湾也有个姚明，也在美国，不过是打棒球的。效力于美国扬基队的王建民总被称为“台湾之光”，在宝岛受追捧的程度是政客、艺人不可望其项背的。

对于大部分大陆人规则都搞不懂的棒球，台湾人痴迷甚至疯狂。一位很了解大陆的台湾记者有形象的说法：“在台湾，棒球既是乒乓球，又是足球。”我对此有更深理解是在2009年，那时台湾职业棒球赛传出假球丑闻，伤了球迷和整个台湾社会的心。有一天我去台北的兄弟饭店见朋友，看到一群青年在丁字路口募捐，一边呼喊着“拯救台湾棒球，不要沉沦”。兄弟饭店和陷入打假球风波的“兄弟象”俱乐部是同一个老板，球迷在此聚集，但不是声讨，而是呼吁和募捐。路人纷纷驻足解囊，没人过问和怀疑钱怎么用，似乎那群球迷的信誉超过了红十字会。我的朋友拿出一张新台币，恰巧看到纸币上的画面，正是一群快乐昂扬的棒球少年。

许多台湾人都将五百元新台币上的画面误作共同记忆里的“红叶少棒”，但其实不是。红叶少棒的故事发生在1968年，新台币上的那群少年是1998的台东南王少棒队，他们在一项岛内赛事中夺冠欢庆，由于照片拍得好，便被选定为钞票图案。大陆没将乒乓球印上人民币，连巴西也没让足球上钞票，这便是台湾人看待棒球的份量。

棒球在台湾播种、扎根当然是在日据时代，但这不是重点。棒球既是乒乓球又是足球的关键，还是红叶少棒写下的历史，却还跟日本有关。红叶少棒队指的是台东“红叶国小”（“国小”即小学）的少年棒球队，这是一支由原住民儿童组成的队伍。由于条件差，用具不足，他们的训练方法是用木棍打石头。1968年，日本的关西少棒联队访问台湾，这是支刚获得世界少棒冠军的队伍。红叶少棒队在一家杂志社的赞助下，有了迎战的机会。在训练和比赛期间，孩子们就睡在杂志社的地板上。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们两度击败那支日本明星队伍，在岛内刮起了几十年后还在回荡的棒球旋风。当时，台湾经济尚未起飞，内外局势艰困，此情此景，正如当年大陆人在女排的感召下喊出“团结起来，振兴中华”。

从红叶少棒起，棒球真成了台湾的乒乓球。不仅少年棒球队屡屡夺冠，成年棒球和职业棒球也渐入佳境。棒球其实在美国、日本、古巴等国开展普遍，台湾的棒球成绩不可能比得上大陆的乒乓球。但在强队林立的世界棒坛，台湾棒球也通过不懈努力，跻身到世界一流。中华台北队几次获得世界冠军和奥运会奖牌。在各项体育比赛中，台湾人习惯于将中华台北健儿称为“中华队”，在不做背景说明的情况下，如果提起“中华队”，那一定指的是中华台北棒球队，而不是其他项目和队伍。

但棒球也终于成了“台湾的足球”。除近年来在世界大赛中的水平下滑外，种种阴暗和丑陋也在侵入。我在2009年看到的，已经不是第一次假球风暴，黑道的介入和的内幕屡被揭出。球迷谈起棒球时，常常恨铁不成钢地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有媒体曾经说过，棒球成了台湾人的泄愤对象，这更像大陆的足球了。

在结尾处，我想勾勒一个长久以来心目中的台湾人形象。没错，是打棒球的，但不是新台币上欢呼雀跃的少年，而是一个侧影，有些清瘦，有些模糊，动作中既有坚毅，也带着一丝忐忑。他在风中挥棒，希望将球击向正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