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消失于风中

阳光明媚，微风轻抚过我的脸庞，我只身一人，仅这样不断地行走，才能获得内心的安稳。

公交地铁天桥，人群车流叫卖。我不知该在哪里停下来，只有抽身离开，只有不断地向前走，尽管前方荒芜依旧。直到走进米市胡同，我才停下脚步。

这是一片待拆迁的居民区，老房子上蛮横地画满了拆迁的字样。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经迁走，剩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人也终将无可奈何地离去。碎石砖瓦已像野草一样漫无边际地蔓延，拆得七零八落的墙着断壁残垣。墙头的野草失神地在这没落中晃动。朱红的大门早已褪色，门口的石狮子早已模糊了面目，只剩下不甚清晰的轮廓。当初的人家已经没了踪影，仅剩下空落落的一座房。岁月已经悄悄地剥蚀掉了这里的繁华。

米市胡同，仅从名字里，我们就可以想象到这里当初的繁盛，甚至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聚集在一条窄窄的胡同里的米粮集市，人来人往。扁担、箩筐、米、小贩、京腔、糖葫芦……这些都消失了，就像风消失于风中，无影无踪。

顺着门牌号，一座一座看下去，我突然就有了时间恍惚的感觉，一下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43号——康有为故居映入眼帘的时候，是微微的惊诧，想不到他也曾在这个烟火味深重的地方居住过。名人故居，现在也是寥落，看不出与周围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门口的文物保护字牌。这里早已成为居民区，住着几十户人家，在曲折的胡同里密密地排布着。形势安恬，花木竞秀，古槐巍巍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世事沧桑，时过境迁，这是谁也抗拒不了的规律。

当我走出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位推着轮椅的老人。直到走近了才发现，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个虚胖的少年，头无力地耷拉着，见人就不停地笑，嘴角流着口水。老人不时地停下来，擦一擦他的嘴角，整一整滑落的毯子，然后转过身，继续推着轮椅向前走。爷孙二人从夕阳下走来，走走停停，不紧不慢。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生活内容。见到我，老人停下来，问：“你看见那个天然树洞了吗？”原来，外来者的身份是写在脸上的。我笑笑，摇摇头，老人便放开手中的轮椅，转过身子指给我看。轮椅上的少年听到有人说话，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发声。顺着老人的手，我看到了那棵树杈间长着洞的槐树，盘虬卧龙，沧桑有力。“这棵树要保护吗？”“不保护，不久就要砍了。”说罢，老人又推起轮椅走远了。望着他们的背影，我顿时意识空白。

我们一边在怀旧，试图找回过去；一边不停地拆迁，重建。光鲜的高楼霓虹，衰败的胡同古树，我们究竟做了一次怎样的博弈？工业文明的掘进，除了带给我们越来越丰富的物质生活，也附赠了无限放大和膨胀的欲望。于是，我们不断地拆迁，不断地重建，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地盘，而这是不是又一种画地为牢呢？我们真的比原来满足了吗？

现代生活的空虚，使我们浑然不觉地陷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旋涡，不能自拔，我们一直在向前赶，最终却不知意义到底是什么。在仆仆风尘之中，我们失掉了行走的优雅。走得太快，灵魂就会跟不上。一路播种，一路开花才是原本的从容步调。当我们觉得身心疲惫时，我们不妨这样告诉自己：慢慢走，记得欣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