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我其实一点都没有变”

时间:2022-10-04 09:43:19

离开央视以后,崔永元的曝光率似乎比之前更高。辞职前几年,他主持的节目大多在零点前后徘徊,辞职后,他像一匹脱缰野马,跃过禁锢的藩篱。他会在微博上与人对骂,甚至连飙糙话;他自费百万四赴日本、美国调查转基因,拍摄纪录片,被贴上反转基因“斗士”的标签;他签下2亿天价代言,表态要全部捐出,仍饱受争议。

这都发生在离开央视之后。对于这位微博上拥有570万粉丝的大V来说,他在微博上“过激”的语言,总会引来网友的惊愕、质疑甚至是揶揄。

“我其实一点都没有变。”崔永元说,现在过的才是最快乐的日子。

“就是得尽快转行”

从正门进入中国传媒大学,右拐再走一二百米,有一座四层白灰色的楼,中国传媒大学老图书馆。这里是崔永元口述历史研究中心。

在这座四层的博物馆里,崔永元一共建立了包括口述历史博物馆、电影博物馆等在内的七个馆室,他将把自己收藏的30万件物品全部展出。与其他博物馆只供参观不同,在崔永元的计划中,学生可以通过网上预约系统,在博物馆里上自习。“坐着一百多年前的椅子,用着一百多年前的桌子,那看书是什么感觉?”他有些得意。

事实上,入驻中国传媒大学已是两年前的事。2012年2月27日,中国传媒大学与崔永元签约,合作成立口述历史研究中心及口述历史博物馆。7个月后,在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上,他证实了欲离开央视赴传媒大学教书的传闻。“我希望五年后评全国十大教授。”当年,崔永元曾这样说。

“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

崔永元辞职的原因简单,“精神压力大,不太适合做节目。”

2013年12月18日,他在微博上承认已正式辞职,赴中国传媒大学任教。在此之前的十余天时间中,他正实施着一场即将引发公众高度关注和争论的行动――赴美拍摄转基因调查纪录片。

这一切源于2013年9月8日的一条微博。

当时,他看到一则新闻,有人称“要创造条件让国人天天都吃转基因”。他对这样的语言模式很反感。他在微博中写道:你可以选择吃,我可以选择不吃。你可以说你懂“科学”,我有理由有权利质疑你懂的“科学”到底科学不科学。

他未料到,这是一场口水“战争”的序幕。难听的话很快布满了评论,这让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大事,否则对方怎么这么快就亮剑呢?”一向“轴”的崔永元正式跟转因基杠上了。他决定赴美拍摄纪录片。当他把自费100万人民币拍摄的40小时的素材剪辑为69分钟的纪录片在网上放出后,褒贬声接踵而至,支持者认为客观中立理性,反对方认为调查不科学,预设立场。小崔不干了,“我是学新闻的,什么是预设立场,我拿五万块钱雇人在美国找些反转基因的人随便拍拍不就得了,我可以投机取巧,但那不是我为人做事的风格。”

他说,他反对的不是转基因,而是公众缺乏知情权和选择权。“我去美国调查得出的一个结论是,他们可以选择一辈子吃或不吃转基因食品,因为所有食品都是明确标注的,而我们就做不到。”

然而,网上的质疑和谩骂声并未停止。遇到讲理的,他会跟对方理论几句,碰上出口成脏的,他也不含糊,甩出几句粗话。网民对他的应对方式感到错愕。

他并不在乎外界的评价。“之前你们说我是中国最好主持人,什么媒体良心,现在又说是小丑、公知,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会因为你们改变自己吗?”

“时代分化得很厉害,我的观念

还没有转过来”

微博是崔永元与外界相连的最便捷的途径。他也用微信,主要是与海外的朋友联系,遇到老物件可以随时沟通。

30多万件藏品,也考验着崔永元的记忆。在二楼的电影博物馆里,中央摆放着大型电影放映设备,墙上挂着1923年的电影海报和1930年代的旗袍,展柜里放着周璇用过的墨盒和胭脂盒,1950年代拍《白毛女》时用过的镰刀,阮玲玉去世时守灵照以及被崔永元称为国宝的《武训传》的剧本。

崔永元把收集到的史料中颇有意味的内容摘录下来,贴在墙上。

在旁边一间馆室里,大多展出的是新电影的道具,《十月围城》里孙中山的帽子,《山楂树之恋》中的钢笔和脸盆,《三枪拍案惊奇》开场出现的波斯大炮,囿于空间无法展出的《太阳照常升起》里的拖拉机。

在众多道具中,有一个破旧的铜号,那是冯小刚《集结号》中的标志道具。2003年,冯小刚《手机》上映后,崔永元对这部电影的批评曾被媒体热炒,在公众心中,二人一度失和。崔永元认为这个标志事件令他如梦方醒。他说,他的初衷只是文艺批评,并误认为社会依旧有这种氛围,但媒体的反响和周边人的反应让他绝望,崔永元日后猛醒,“其实是早就进入互联网时代了,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在此后长达十年时间,或许算作崔永元对网络时代的适应期。如今,对于网络的喧嚣,他习以为常。但似乎仍然难以与这个时代无缝对接。崔永元也发现了与时代的某种代沟。他问90后的女儿和80后的助理,会不会去看电影《归来》。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崔永元马上想到一位韩国导演问他的问题:如果没有,你会拍什么电影?崔永元想都没想:“粉碎‘’和‘9 ・13’事件。”这位导演说,他们曾想拍光州事件,但解禁之后,拍出来却没有人看了。“这个时代已经分化得很厉害,但我的观念还没有转过来。”

“我不愿汇入这个洪流”

离职勾起他对那个黄金年代的怀念,“想想当年的《焦点访谈》《实话实说》《新闻调查》,那多有力度。至少在引领社会的一个思考方向。现在的追求就是完成任务,所以我们看到的是内在的精神品质和追求不断下降。”

当然,环境也在改造着崔永元。1990年代,他是愤青,领导毙他的选题,他会天天去找领导拼命,这几年,他发现自己也在变化,选题不通过,那就多报几个,节目敏感,就在凌晨播出。“我已经五十岁了,我学会了妥协。”

然而,对于原则问题,他仍然还会拒绝。他主持《谢天谢地你来啦》,剧组想把即兴表演的剧情提前向演员透露,崔永元坚决反对,“即兴就是即兴,否则就是欺骗观众。”

在中国电视主持人的谱系里,崔永元毫无疑问位于谱系的塔尖,无论主持什么节目,他都会展现诙谐幽默的主持风格,他的节目鲜有争议,更多的是溢美之词。尽管他节目的收视率越来越低,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谱系中的地位。

离开央视,他不再愤青,保持微微的愤怒,学会了妥协,但离开央视后,他可以自由地掌控妥协的尺度。而同时,他也延续着做新闻时的理想主义。

在传媒大学,他开了口述历史的课程,负责讲口述历史概论,一年只授课四次,头一次课就来了三千多人,他不得不更换教室,把授课改成了讲座。

这种氛围是他想要的生活。他还成立了公益基金,接了2亿代言费的广告,他试图向公众传递一种理论,慈善不是施舍,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公益基金遭举报,主管部门核查后顺利过关,但他却改变了主意,做公益还招人骂,所以媒体不花大力气“赞美”他,他不会把承诺的2亿代言费捐出来,“扣了税是一亿三千万,我就不捐,你们管得着吗?”他说,他就想把对慈善的错误观念扭转过来。

在他看来,一些圈内人士一辈子只做两件事,出名和维护名声。但他计划用三年时间把名声抹掉,与学生们一起坐在博物馆里看书,没人过来索要签名。

他仍然喜欢“病人”这个称呼,“如果我现在是正常崔永元的话,就证明我认可这个社会的病,我宁肯顶着这个称号,因为我不愿汇入这个洪流。”

(摘自《时代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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