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 那人 那马

时间:2022-10-04 12:55:22

我对马车有着特殊的感情,虽然现在在都市甚至农村都很少见到它的踪迹,但是那一段与它难以忘怀的故事却一直铭刻在心。

小时候每一年的暑假我都是在乡下的外婆家度过的,那里是华北平原,无边无际一马平川的平原令视野极为开阔,到了那里,无论谁都会觉得心情变得舒畅起来。

有一天,可能由于天太热,或者是玩得太疯,我突然晕倒在村小学的操场上。症状是头晕、乏力,继而恶心、呕吐。家住在学校附近的郝老师急忙把我搀扶到她家里,并吩咐我的一个伙伴跑回家去通知我外婆。郝老师沏了碗糖水给我喝。然后,让我躺在床上休息。不一会儿,郝老师家里就聚集了不少乡亲,连村长也来了。村卫生员提着卫生箱也赶到了,又是给我量体温,又是看舌苔。

最后他说,根据我目前的症状,可能是中暑,让大家不要着急……乡亲们似乎不太相信这一诊断,这个说,应该到乡医院看看,城里的孩子不比咱乡下的,身体娇贵;那个说,干脆套车把大夫请来,可别亏了这娇娃儿。村长看了一眼抹着眼泪、不知所措的外婆,大手一挥:“咱们都别瞎嚷嚷了,抓紧时间,赶快套车送雷子到乡医院去……”

我当时虽然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浑身无力,但乡亲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想挣扎着坐起来。郝老师和乡亲们赶紧把我扶上马车,跟去的有六七个大人,外婆不顾乡亲们的劝阻,也爬上了大车。

两辆马车,我坐在前面一辆,外婆坐后面一辆,车上都铺着两床厚厚的棉被。乡亲们让我躺在被子上,枕着枕头。只听村长一声长长的吆喝:“驾……”那两匹马便在乡村的土路上跑了起来。

一路急促的马蹄声,伴着焦虑的说话声,外婆在后面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等我们赶到乡卫生院,早已是繁星满天了。我能感觉出拉车的马已经跑出了汗。

乡亲们扶着我走进卫生院小小的诊室,七嘴八舌地喊着:“大夫!这孩子病了,快给他看看吧!”“这孩子吐了,还发烧,城里的孩子可娇贵,耽误不起……”值班医生对这种喧闹的场面似乎早已习惯了,没有像大城市医院的医生把陪同而来的大人们统统赶出去,而是任由他们依然七嘴八舌地表示着自己的焦急。大夫让我坐下,一面给我量体温,一面听我主诉。接着是听诊、把脉、测血压。忙活完了,大夫对站在一旁、焦急的乡亲们说:“你们放心吧,他这是中暑了,没事,回去吃些药,休息休息就会好的。”说着,给我开了些霍香正气水之类的药品。乡亲们替我拿了药,又找来水,看着我把药服下去,他们这才放心地把我扶回大车上。

回家时,大伙儿全没了来时的焦急,一路欢歌笑语,村长神气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喊了声:“驾……”一边还吹着当地的小曲。我躺在车上,看着在夜色中被大家惊起的鸟儿在两边树林上空飞翔,心情真是好极了。两匹马又打着响鼻儿,撒欢儿地跑了起来,它们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在夜里显得分外地亮。那车檐板“吱嘎吱嘎”地响着,马脖子上的铃铛也“叮当叮当”响着,伴随着乡亲们的说笑声……组成了一支多么美妙的小夜曲呀。

我躺在车上,精神似乎好了许多,睁开眼睛,望着乡亲们那一张张纯朴、憨厚、可敬可亲的脸,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我在想,假若他们的孩子得了这点小病,会这样兴师动众套上马车跑十几里土道来看医生吗?他们平时总是舍不得花钱,说乡里的孩子命贱,好养!可是,他们对我――一个城里来的孩子,却是这样关怀备至!

第二天,外婆从家里拿出一袋苞谷去犒劳村长家的那两匹马。原来在农村,马和牛都是村民的命根子,种田犁地运输全靠它们,借牛借马那是最大的人情。可村长不但还回了苞谷,还让他的媳妇送来一篮鸡蛋叫我补养身子,那种恩情恐怕我一生都难以报答。

从那以后,我对马车就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无论走到哪里,每当我听到马车的铃铛声,眼前就会浮现出当年乡亲们在黑夜里送我医病的情景。每当有马车经过我的身旁,好像那就是当年拉我看病的那匹马,我总要多看它几眼。

有时候在城市里,我被弄得心境烦躁,就会想到外婆,想到那车,那人,那马。乡村的一切留给我的都是无瑕的记忆。

但我近日再去外婆家时,却惊诧那些烂熟于胸的景致早已不复存在。原来宽阔的河面,早被厂房逼仄成一条小溪;清澈的流水,仅存活于童年的梦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低洼中的浑水。童年的马车已经看不到了,隆隆的机动车打破了小村的寂静。

回家时,我忍不住又回头望了又望,恍惚间感觉那马还在夕阳中望我,眼眸也仍是一闪一闪的……

上一篇:论高考英语阅读理解之主旨大意类试题技能与运... 下一篇:失落在时光隧道里的李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