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罗普洛斯电影艺术解读

时间:2022-10-03 11:04:31

安哲罗普洛斯电影艺术解读

[摘 要] 在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中,现实主义的价值取向成了一个“额外的负担”。那些习惯于现实主义原则的人在他的电影中不再能够感到“确定”。同理,我们可以说正因为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不再具有庸俗现实主义意义上的确定性,才凸显出他超出一般电影导演的智慧。如果我们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那就是“悖谬”。有意思的是看似现实主义的手法中却给人以非现实主义的陌生化的感受。安哲罗普洛斯打乱了常规电影逻辑,他的作品可以说存在于既成电影语法的“另一侧”。

[关键词] 安哲罗普洛斯;现实主义;希腊历史;长镜头;艺术电影

  被称为“希腊电影之父”的希腊现代电影大师西奥·安哲罗普洛斯(Theo Angelopoulos)在2012年1月24日因遭遇车祸不幸辞世,他的去世无疑是当前艺术电影的巨大损失,在他身后留给大家的是诸如《雾中风景》《尤利西斯的注视》《永恒与一日》等众多饱含对故土的深情,和对民族、国家和人类的沉思的电影。安哲罗普洛斯的演艺生涯是从拍摄个性电影《重建》开始的,这部虽然不够成熟的电影使安哲罗普洛斯在柏林获得了世界影评人的注意,并于1971年获得柏林电影节“新电影论坛奖”。之后安哲罗普洛斯通过先后拍摄的“希腊近代史三部曲”正式确立了在国际电影节中的地位,他独具特色的电影风格也由此形成。我喜欢西奥·安哲罗普洛斯,他是我心目中的神,特别喜欢他经典的长镜头和对于场景的运镜,他的诗一样的电影让我感到幸福,让我感到天真的是那样的蓝、那样的纯净,阳光总是那样的明媚、那样的温暖……如果说诗歌可以引发强烈的画面感观,那么同样,图像也能够构建成诗歌。用影像进行诗意的表达,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可以说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对于一部史诗作品而言一切言语的阐释无疑都是多余的。

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不是很好看的故事,再看下去发现它其实更接近“魔幻现实主义”,是从荒芜破败的现实中,重新走出曾经有过的理想、光荣和辉煌,再现这片贫瘠的土壤曾经有过的恩典与呵护。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是他个人对希腊的历史、文化、民族进而对人类的历史、文明、意识形态下的人为隔绝、国家、体制、个人身份、敌对、沟通等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与思考的结果。在世界电影史上,安哲罗普洛斯这种融入民族历史和希腊神话的电影创作以批判现实主义的视角独具个性化,在安哲罗普洛斯的长镜头里探讨古希腊戏剧,虽然看似好像带有沉重的国家民族和历史包袱的负担。但比起绝对的精神问题(真正的哲学问题)的遭遇,民族精神的遭遇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什么。精神最终是个体性的,超历史、超民族的自由行动。精神的成长,纯粹是个人性的,必须是由个人来完成的。安哲罗普洛斯正是在绝对的精神问题的层面来完成他的艺术创作的。他是一个有良知的思想家、哲学家、艺术家。如此才能有伟大的作品。

在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中,现实主义的价值取向成了一个“额外的负担”。那些习惯于现实主义原则的人在他的电影中不再能够感到“确定”。米兰·昆德拉讲:“小说家的才智在于确定性的缺乏。”同理,我们可以说正因为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不再具有庸俗现实主义意义上的确定性,才凸显出他超出一般电影导演的智慧。如果我们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那就是“悖谬”。有意思的是看似现实主义的手法中却给人以非现实主义的陌生化的感受。安哲罗普洛斯打乱了常规电影逻辑,他的作品可以说存在于既成电影语法的“另一侧”。Michel Ciment在引用杰史坦考的话说,“要给安哲罗普洛斯的作品下个定义,只需把布荷东的名言倒置即成:在他的作品中,真实的总渐趋向变成虚幻想象的物事”。

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最突出的特征是对时空的理解与超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安哲罗普洛斯一样对于时空的转换如鱼得水,这一点可以说是他受益于希腊丰厚的戏剧传统。他沿用了戏剧的某些“惯例”,场景和时间上的转换可以径直通过一个随处可用的提示表达出来。安哲罗普洛斯的作品必然是讲述希腊的、关于流亡与找寻的个人旅途,《永恒与一日》这部影片自然也沿袭了这一主题。如果从希腊戏剧传统来考察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那么我们还可以发现他的影片常常是把戏剧的制作手法颠倒过来。戏剧是在一个仿真的舞台中,利用戏剧形象和戏剧语法来演绎非真实的故事。而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则是将舞台放大到真实的生活场景中,利用生活化形象却用戏剧语法来演绎非真实的故事。他可以在一个长镜头中使人物在真实的生活场景中自然而然不露声色地完成不同时空的绝妙转换,以其线性的手法却能达到非线性的诗意功能和神秘的奇幻效果。《永恒与一日》荣获1998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安哲罗普洛斯在这部电影中,他用诗意的手法讲述了一个年老诗人的回忆与伤悲。影片结束时,诗人和亡妻在海滩上挪动着轻盈的舞步。伴随年轻妻子寂寞时光的那座旧房已化作一片废墟,石头小路在海滩上铺成一柄巨大的十字架,指向爱琴海的尽头;天空和海面之间被镀上昏黄柔和的光晕。这是一段名副其实的长镜头,破旧的街道上进行着古老而优雅的仪式,仿佛时间让历史沉淀在了这里,这里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波澜不惊,没有人意识到时光匆匆的脚步,他们的脸上浮现出和蔼安详的气息,人类最真切无邪的表情。年轻的夫妇在海边翩翩起舞,圣洁而空灵,就连永远沉默的爱琴海也在为他们安静的结合而祝福。这是电影中最美的片断,爱仿佛一座灯塔,照耀着迷途中的人,昭示着回归之路。在此,我们知道,安哲罗普洛斯的真实并非是庸俗现实主义意义上的真实。如果更加确切地讲,我们应该说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具有隐喻意义上的真。正因为这种隐喻性,他的电影才可以超越狭隘的现实主义指认,从而在一个形而上的哲学层面上,形成对政治、文化和人生的反思。“电影并不是现实的反映,而是这一反应的现实。”让-吕克·戈达尔如是说。

安哲罗普洛斯电影的另一大突出特色在于他对阻断“确定性”所作出的贡献。相较于传统电影来说,安哲罗普洛斯电影的真实场景不再是一个封闭的层层递进的逻辑架构,一切并没有直接必然的因果联系。无论是在“吞吞吐吐的”语言表现上,还是在“支离破碎的”情节片段的经营上,一切似乎都显得迷蒙、散乱,处处设置悬念,预留玄机,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只知道确实发生着什么。如此构建起的视觉及心理的张力却又让人不能再逻辑的框架里进入其中。似乎你永远且只能是个旁观者。但是,当看完他的影片之后,我们不得不承认安哲罗普洛斯独具匠心,其原因就在于那些“吞吞吐吐”的语言和“支离破碎”情节是政治环境极为准确的写真。政治、体制、事物乃至个人相对他人而言永远是无意义的黑洞。真相、真实真的是太单薄了。没有真相,只有需要。安哲罗普洛斯狠狠地看到了这一点,也睿智地揭示了这一点。

安哲罗普洛斯电影的“王顾左右而言他”,其效果可以说与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异曲同工。以其陌生化情境,把人们带出现实生活的常态。从逻辑上来说,“确定性的缺乏”必然比“确定性”本身具有更大的弹性与空间,因此“确定性的缺乏”不再向人的逻辑做出自己的言说,而直接指向人的心灵。

安哲罗普洛斯之所以使用隐喻性的电影语言,“不能说清楚”则有实际的历史原因。然而,我却希望也愿意这是个托词,更愿意把他的隐喻风格看做是一种经过缜密选择的创作原则。

在安哲罗普洛斯惯用的这种手法之中,真实由于被剥离开它的表象空间,因此更具有了一种别开生面的表现力和诱惑力。政治不再是血雨腥风,它被赋予了一种温柔而更加人性的面妆,这就像处于体制中的平克在群众集会前要照例抱一抱孩子,要同被人握手拥抱,做出一个感人的姿态,而后才会露出杀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文明。文明就是人类为自己的罪恶寻找的美丽的借口。

安哲罗普洛斯曾经提出并坚持使用360度摇摄的长镜头来进行电影拍摄,这种开创性的长镜头语言营造出来的那种缓慢的氛围感会让人着迷。长镜头的执顽偏爱和朴实极致的使用以及对待特写镜头的遏制又是其艺术特点之一。经典的长镜头,宛如漫长的思绪。特写镜头的拒用在丧失了人物的人性特征及表演的魅力同时却恰恰强化和指示了普遍意义上的人以及体制、政治、人性和共性,影片中的人物不是具体的某一人,但他可以是任何人。不是希腊的故事,而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所有人的故事。《永恒与一日》的开头便是一个长达2分32秒的变焦推拉镜头,从亚历山大院子的后花园一直拉近到二楼他的房间窗口处。在卡兰德罗(Eleni Karaindrou)所谱写的那无限忧悒的巴尔干悲歌中,诗歌般优雅的句子如水流层层铺泄开来。这个海畔晨曦里昏暗的片断在童年亚历山大的梦中惊觉里戛然而止,然而在以后的叙述中那座后花园却成为他记忆回溯与叙事的原点,衔接着亚历山大的现实与全部过往。一直认为白色与岩石的并构便是希腊的象征,安哲自己也说过:“希腊人是在抚摸和亲吻那些石头中长大的。”在这里,影片终于正式切入流亡的主题。安哲罗普洛斯也许正在我的身边悲悯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安哲罗普洛斯是在用图像建构意义。他的电影对于图像符号的运用也可以说具有灵光乍现的效果。如《尤利西斯的注视》中出现的巨大的列宁塑像;《永恒与一日》中那些吊在钢丝上的人们;《雾中风景》中那根断了指向的手,等等。其图像符号极“真实”的使用所孕育和揭示的极为“真实的现实”以及形而上的哲学猜想。我们不能不为此震撼,更不能不为此偏爱想象。它同塔可夫斯基一样将图像符号的视觉功能和文化阐释功能运用得如此完美。图像的意义就在于它在一定的创意中脱离了惯常的概念和经验系统所形成的非常规的关系,“它把我们携领到它自身的世界”。它穿过知识论的表面直指人的心灵,在知识渐渐淡去中使人——主体人的在场。

还有,安哲罗普洛斯电影中的色彩的使用、音乐的使用均有过人之处。

爱德华·杨格在他创造性作曲断想一书中说:“创造性艺术家手中的笔,就像阿米达魔杖,为一片荒瘠的土地呼唤着暖风和习习的春意……天才的思维之不同于良好的智慧,恰如魔术师不同于建筑师。一个是以看不见的方式建构他的大厦,另一个却是熟练地运用习以为常的工具建筑大厦。”

我为拥有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而幸福。

[参考文献]

[1] 尼采.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M].周国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 Michel Ciment,Helene Tierchant.发现安哲罗普洛斯[M].台北:远流出版公司,1997.

[3] 克里斯汀·汤普森,大卫·波德维尔.世界电影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作者简介] 高丹(1977— ),女,吉林白山人,美术学硕士,吉林建筑工程学院艺术设计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造型基础、中外美术史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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