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儒九丐的西南联大

时间:2022-10-03 10:35:19

老师们‘半工半教’,学生们也是半工半读,自食其力。他们往往同时到昆明市其他高校以及中学兼课,或代做办公室文秘,或担任公共汽车售票员,从事各种体力劳动,以菲薄的收入补贴最低水平的生活费。

抗战期间,我国90%的高级知识分子和50%的中级知识分子,从沦陷区迁移到大后方。向西部转移的最著名学府,是位于昆明的,由北大、清华、南开组成的西南联合大学。昆明的物价在大后方居于首位,西南联大师生沦落至生活的最底层,在饥饿线上苦苦挣扎。

学贯中西的一代宗师陈寅恪先生,其间因营养不良,导致目疾难愈,饮恨终生。汤用彤等教授一度只能喝粥度日。一般教师的生活可想而知。

为补贴家用,教授们只能想办法。开始是典当、出卖衣物等。吴大猷先生因夫人患肺结核病,买药花钱很多。他是西南联大教授中最早摆地摊的。抗战初年托人从香港、上海带来的衣物用品,都陆续卖了出去。

黄子卿先生,1941年得了疟疾。不得已,卖裘卖书以购药,拖了一年才好。黄先生为此曾写诗云:“饭甑凝尘腹半虚,维摩病榻拥愁居。草堂诗好难驱疟,既典征裘又典书。”至今读来令人怆然。

东西卖光了,便开始想方设法挣钱。

化学系的高崇熙教授善种花,就种植了一大片唐菖蒲(剑兰)来卖。

航空系主任王德荣和化工系主任谢明山教授,合作研制“西曼”牌墨水来卖。据说可与派克墨水媲美,畅销昆明。

校长梅贻琦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梅夫人一开始便想去做工,后来被人家认出来。堂堂校长夫人,如何敢雇?只好在联大校门旁摆地摊,变卖儿女们孩童时的衣服,换钱以补家用。又做一种点心取名“定胜糕”,到昆明冠生园寄卖。

冯友兰教授的夫人则做麻花出售。也有的教授开小商店、茶馆、餐厅等等。

无力经营的只好出去谋兼职。许多教授便在昆明的其他大学、专门学校和中小学兼课,或者去教家馆等。有的教授为云南土司当幕僚,撰写寿文、墓志铭,换取酬金。师范学院副教授萧涤非,曾先后到中法大学、昆华中学、天祥中学兼课。第三个孩子刚生下来就“啼饥号寒”,不得不忍痛送给别人抚养。

真是“十儒九丐”。教师兼差既多,不免影响教学。个别不负责任者,上课迟到或由助教代课,但大多数教授仍坚守岗位。

老师们“半工半教”,学生们也是半工半读,自食其力。他们往往同时到昆明市其他高校以及中学兼课,或代做办公室文秘,或担任公共汽车售票员,从事各种体力劳动,以菲薄的收入补贴最低水平的生活费。

1942年以后,西南联大师生的经济水平跌落到了谷底。到1943年末,教授们每月“薪津”大约3700元,实际购买力只合战前标准银圆9圆;1944年末,“薪津”大约18000元,只合战前12圆5角;1945年末,“薪津”大约113000元,实际购买力略有回升,但只合战前18圆6角。直到西南联大解散前夕的最后一学期,教授们的月薪为法币141000多元,也只合战前的银圆27圆5角。

现存的一份1943年教授们的“诗文书镌联合润例”,清楚地记载了当时联大教授卖文稿、书法以补家用的实情。这份联合润例由杨振声、冯友兰、闻一多、沈从文等12位教授联合署名,其中记载:“联值:喜寿颂祝六百元,哀挽四百元,题咏一千元(联以十二言以内为限,长联另议)。书值:楹联四尺六百元,五尺八百元(加长另议),条幅四尺四百元,五尺五百元(加长另议)……”而在1943年下半年,100元仅可购买大约五斤大米。再过一年每斤米价42元,翻了一倍。

就在如此艰难困苦的条件下,西南联大的学者教授们依旧创造了累累硕果。仅1942~1944年,就有冯友兰、华罗庚、金岳霖等23人次获得教育部嘉奖。

1944年3月,行政院长孔祥熙来到昆明,给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的同学们讲话。讲到“今天我们大家的生活都很艰苦”时,同学们立即齐声高呼:“你不艰苦!”接着会场发出一片嘘声,弄得腰缠万贯的“肥头大脑”狼狈不堪。孔祥熙表示对大学生们的困难生活十分同情,将请求中央政府给予关怀。4月,重庆政府果然拨款40万元法币,作为给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的救济金。大学生们经过热烈讨论,决议把这笔钱全部捐给难民同胞。

选自《文化人的经济生活》文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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