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念农业科技漫画创作

一

在我将近退休的1996年,《农村大众》报新上任不久的总编怀有强烈的工作责任心和魄力,为使农民报更好地服务于农村读者,他多方调动下属的工作积极性,发挥不同形式的宣传作用,当时他别出心裁地提议我着力创作农业科技漫画,跟随报纸每周刊出两期的科技专刊各发表一幅,让它期期有。这是一项既紧迫且长期的绘画创作任务。

农业科技漫画,顾名思义是以农业科技知识为内容进行艺术加工而成的漫画作品。然而我此前的工作与农业科技知识不沾边,脑子一贫如洗。以往所见有关科学知识宣传品多以文字为主,画跟文字仅起图解作用,缺乏趣味少有吸引力,更未见过什么科技漫画。我既不能基于丰富的科技知识来推敲构思画稿,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类似的佳作借鉴参考。搞农业科技漫画创作有如今天栽树明天要果子,一时办不到。然而,服从报纸宣传搞好任何表现形式的绘画创作,是美术编辑的天职,责无旁贷。换个角度看,下手农业科技漫画创作,我视之为施展个人潜能的极难得机遇,焉能错过?我乐于接受,领导出题目,我认真做文章,说办就办。

为了先武装自己的头脑,我忙里偷闲,牺牲双休日,广泛阅读科技报刊杂志,请教农业科技专家,赴市郊农村实地了解,搞科技知识剪报,从无到有学习和积累了一些农业科技知识。

对创作农业科技漫画如何表现的问题,我三思而行。以往我曾创作众多漫画,有讽刺和歌颂的两种,多以单幅为主,宣传科技知识不在于歌颂还是讽刺,而是在于说事明理,况且仅仅限于一个画面难以表述完整。我冥思苦想多时,忽然忆及上中学时曾拜读过具有说事功能的漫画作品中,老一代著名漫画家张乐平先生创作、影响广泛而深远的长篇巨著《三毛流浪记》,这久违的杰作表现的是流浪儿三毛的流浪经历,画家在创作时将其经历编辑成若干故事情节,每一页用四个画面,偶也有3～5个画面表现一件事一个情节,署一个标题,连接成册活灵活现地描绘主人公三毛的不凡经历,生动有趣,耐人寻味,感人至深。这连环漫画创作模式可否用于我创作农业科技漫画?试用几次后,我发现,连环漫画的形式适于表现故事性的内容,若能把农业科技知识虚拟成一个个故事,再用连环漫画形式表现出来,既可充分表现科技知识,操作起来也不复杂,是效果甚佳的创作方式。

二

初期创作,头几次我采取目光朝外的取材走向,以国际农业为重点,瞄向高、精、尖的农业科技,意欲来个出奇制胜,招徕读者对科技漫画的阅赏兴趣。谁知好景不长,过不多久搁了浅。因为地域的阻隔,介绍进来的国外农业先进技术屈指可数,加上新培育一项农业科技成果周期也比较长,不可能不断有奇迹发生,创作后继乏力;而某些介绍进来的国外农业科技,又受制于生态环境的差异,或只适宜在他国生产,不具有在我国宣传推广的意义。我们国内改革开放多年,广大农村学科学、用科技掀起热潮,各地积累了不少行之有效的实践经验,有待农业科技相对滞后的农村和地区学习借鉴、推广使用,虽说介绍宣传国外先进农业科学技术并非绝对不可取,但是创作与宣传重点转向国内农村,符合实际需要,便于取材创作。

改变题材取向后,经过短暂创作实践,我又有所感悟。选择做画内容时觉察国家农业科技知识不断进步出新,创作农业科技漫画时,关注科技知识的先进性是不能忽略的问题。譬如秸秆处理技术,已达到向机械还田、覆盖还田和利用生物化学技术进行快速堆腐还田的模式转变,这时如果再去宣传传统的“垫圈”、“黄土搬家”,就没什么意义了。另外,农业科技知识大体可分为种植、养殖两大类,如何使两大类知识得到交替宣传,以便让从事不同农业分工的读者各取所需,也是在创作农业科技漫画时需加以注意的问题。

三

边实践、边总结经验,不遗余力,不断进取,我的科技漫画创作逐步稳妥、持久、深入地进行。我曾依据选定的不同科技知识内容,虚拟一个生活情景,通过画面中人或拟人化的物体的简短交谈,道出要传播的农业科技知识,用这种艺术表现方法创作了一些农业科技漫画作品。如:对年收两茬、经济效益可观的一种新型红薯,是通过虚拟农民种植新型红薯获得丰收之后,科技部门表彰科技专业户,专业户却谦让荣誉的情节介绍出来的;漫画《泄露天机》虚拟菜农恭维菜商所售菜果,菜商得意忘形透露防治蔬菜病虫害秘诀的情节,介绍了中草药可治蔬菜病虫害并无药害的知识。关于杂交蔬菜种子应用的科技知识,我虚拟了菜农与教授之间直通热线电话这个现代生活情节作了介绍。此漫画题为《教授热线》。对这一类漫画,我们报社一位早已离休的老编辑毕景舒在报社的业务刊物上撰文说:“特别值得称道的是,每期专刊上都专门登出李章庭同志的介绍农业科技的漫画。从本期看,漫画题目是《粒选豆种》,画分四幅:第一幅,是一位老农逐粒选出合格豆种,把碎粒、病粒拨在一边,口称:‘你们靠这边站!’第二幅,把合格豆种放在一边,用手把小粒、瘪粒等拨在一边,喝道:‘你们不能滥竽充数!’第三幅,那些不合格的小粒、病粒喊冤了:‘为啥对我们要求这么严?’第四幅,老农讲话了:‘不逐粒筛选,怎么降低播种成本?怎能确保苗齐、苗匀、苗全、苗壮?哪会获得秋后增产一成?’好了,如此四幅画,加上最后的三句话,把粒选豆种的意义、作用讲得明明白白,生动,形象,稍微识字的农民可以看得懂,就是不识字的农民,经别人一说,也会看得懂。”

扩大想象空间,勇于大胆创新,我移植姐妹艺术塑造的形象,把传遍千家万户、耳熟能详的孙悟空、猪八戒的形象拉进画面,曾创作一系列有关养猪的科技漫画,也很引人注目。如:《“老猪”忠告》,是画小猪把添加剂当作促进成长的灵丹妙药抱在怀里,与八戒相遇,问答之中讲出使用添加剂的误区。《不敢饮用》是画猪八戒走过豆腐店,掌柜向他表善意请喝豆浆,猪八戒婉拒并讲了猪不能喝豆浆的知识。《矿井养生》的画面是猪八戒领一群小猪乘矿车出矿井,站在云端的孙悟空见了,误以为八戒下井当矿工,八戒向其讲了矿井养生之道。对这件漫画,一位读者对我说:“矿井养猪的事,好像以前有文字报道,没仔细看,印象不深。你把它编成孙悟空与猪八戒的漫画故事,很有趣,吸引我看完了,才了解矿井养猪是怎么回事。”

我还将新科技产生的成果与诗歌文学结合,创作了一些富有诗情画意的农业科技漫画。闻所未闻的“太空椒”,原是农家的寻常菜,它经过太空修炼变异,回乡后却不为农民相认,这情景与唐诗《回乡偶书》展现的情景颇为相似,我把唐诗《回乡偶书》稍作改造,作了一次诗配画:《唐诗新编》。

漫画创作最具特色的是夸张技巧。我考虑到农村报的读者是农村中的男女老少,顾及他们的欣赏习惯,在创作时对人物形象仅作适当夸张,农作物拟人化了,创作的农业科技漫画不失情趣,无怪异感,以易为农村的人们理解、接受。

科技漫画创作最后的工作是精心制作标题。科技漫画的标题与科技专刊上的文字标题应有所区别,避免选用冗长、直白、常见的字句,尽可能不去重复“什么什么效益高”、“怎么怎么好处多”、“某项某类技术介绍”之类的句子。应力求简短、含蓄、生动。我在拟定科技漫画标题时,较多的做法是借用文学语言,以虚代实。如以“投桃报李”、“弄巧成拙”、“顾此失彼”等成语作题,也有“巧食尿素,大发洋才”等短句叙事型的。给科技漫画作个好标题,使标题与作品格调相和谐,可以提高科技漫画的品位。

四

从1996年5月开始,经过几年日积月累,我搜集了张贴有分为种植和养殖两大类、厚厚的两大本剪报资料。农业科技知识略知一二,学以致用创作发表了近百套农业科技漫画。在完成众多本职工作的同时还应有关编辑之邀,为《大众日报》的“教育广场”、“电脑特刊”及一版的短评专栏“齐鲁新语”、长篇通讯“春天的报告”等配合创作,发表漫画作品30余件。

《农村大众》报刊出的农业科技漫画还获得外省报刊同仁的赏识,东北的《城乡时报》从《农村大众》报转载了部分农业科技漫画,并来电话向我约稿。西北的《陕西农民报》也做过多次转载,《农民日报》转载刊出近20套。不少读者投书报社对农业科技漫画表示欢迎和好评。高密市棉花服务中心的一位农业工作者于光杰来信归纳了报纸采用农业科技漫画这一宣传方式的三个优势:“一是增强了宣传农业科学技术的趣味性,老少咸宜,拓宽了宣传的广度。二是便于文化水平不高的农民学科技、用科技,尤其是对识字较少的农民,可谓一目了然。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文盲学习科技知识的障碍。三是一改过去单纯的白纸黑字宣传,吸引更多的读者。”

读者朋友、外地报刊、本报领导、报社老编辑对农业科技漫画的认可和钟爱乃至过誉,使我看到了自己在科技漫画创作中的价值。无奈老天赐给敝人为之尽心尽力的时日实在太少,遗憾我仅是初露锋芒而已。

忆行踪,回想我创作漫画的年代,几任总编重视报纸美术工作,尊重艺术信任美术编辑,宽松友善的环境使我的专业潜能获得充分发挥。十分感谢报纸让我的创作成果广为传播,在它的一角永久地留下了我绘画创作的痕迹。

深深怀念日不暇给、老有所获的新闻美术编辑创作岁月。

(作者为大众日报社高级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