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信用证上的非单据条款

在国际贸易中，跟单信用证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据ICC统计，国际贸易以信用证为支付手段的占70%以上。从一定意义上讲，银行在信用证业务中的全部内容就是处理单据，以及决定是否对受益人提交的单据付款。在日常信用证操作实践中，我们有时候会碰到一些“非单据条件”或者说是“非单据条款”。诸如以下条款：“Factory's Inspection To Be Final”，“The Goods Should Be Made in China ，”“货物必须以公会班轮装运”，“以色列旗的船不可接受”等等。

实践之中对于该类条款的争议颇多。为什么会出现这一些条款，这一些条款对于信用证交易各方的影响如何，以及如何正确处理这一些条款，是理论界和实务界需要面对的问题。本文对此展开讨论，以便为银行实务提供一定的支持。

非单据条款的定义

关于非单据条款的定义问题，目前还没有权威的定论。但是很显然，非单据条款是一个和单据条款互相对立的范畴，那么想要弄清非单据条款的定义我们应该首先弄清什么叫做单据条款。然而，最困难的也就是定义什么是“单据条款”。我们知道一般来说谈到条款问题，就会想到合同、合意等概念；谈到合同条款，我们可能会联想到“主要条款”、“次要条款”、“默示条款”、“条件条款”等概念。然而，权威的判断是“信用证不是合同”，“信用证独立于合同”，也正是因为如此，使用合同法的理论来解释非单据条款的问题将会面临着理论上的障碍。但是似乎除了合同法理论之外我们还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因此这里笔者使用合同法的理论来定义非单据条款：体现信用证交易之中开证行和受益人合意的是单据条款，体现买卖交易的申请人和受益人合意的是非单据条款。

为什么如此定义？我们知道，L/C是以买卖合同为基础开立，但又独立于合同之外。其具体含义是，先有买卖合同，后有L/C。开立的L/C在内容上应与合同一致，如不一致，受益人有权要求按合同修改L/C。但是L/C一旦被接受就成为独立于合同之外的另一个法律契约。如果L/C与合同的规定不一致，受益人必须按L/C规定履行义务才能得到银行的付款。那么，对于银行和受益人而言，他们之间的关系独立于申请人和受益人的关系。“在L/C与合同的规定不一致时，受益人必须按L/C规定履行义务才能得到银行的付款”，那么受益人就必须按照L/C的规定来提示单据，获得付款。因此我们认为单据条款是这样一种“法锁”：开证行和受益人协议，受益人必须按L/C规定履行义务才能得到银行的付款，同时银行也必须付款。而且，由于信用证独立于基础交易合同，实际上我们可以认为，信用证之中的非单据条款体现的不是开证人和申请人的意思，而是申请人和受益人的基础合同条款――那么，按照UCP的相关规定，这种条款就应该忽略。

目前法律界关于非单据条款的意见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相关法律，都没有明确的结论性意见，这对于“统一”惯例而言，是致命的缺陷。

ICC的意见

ICC对于非单据条款的意见一直就是不赞同的。UCP500第十三条 审核单据的标准规定：银行必须合理小心地审核信用证上规定的一切单据，以便确定这些单据表面是否与信用证条款相符合。……信用证上没有规定的单据，银行不予审核。如果银行收到此类单据，应退还交单人或将其照转，但对此不承担责任。UCP500出台之后，理论界认为解决了信用证的非单据条件问题。但UCP500 出版之后，ICC POSITION PAPER 3、ICC535中的第6案例， ICC632中R212、R326、R412对此问题都有涉及。可以说，实际上UCP500并没有解决信用证的非单据条件问题，而且关于信用证非单据条件的争论似乎越来越多。例如，有人抱怨：ICC R411 认为“shipment must be effected by/through ABC”是一个非单据条款；ICC R7认为“merchandise must be shipped by conference liner vessel”也是非单据条款，但是“shipment to be by seafreight vessel sailing to Maombasa port via Suez”不是非单据条款。ICC的观点不确定也为银行实务带来了比较大的麻烦。

美国统一商法典（UCC）的意见

美国统一商法典（UCC）第五章在修改之前，美国法院倾向于采取如下方式解决信用证非单据条款的问题：（1）坚持信用证抽象原则；（2）对于非单据条款除非这种条件在信用证之中清楚列明且不会导致误解，否则不予考虑；（3）如果开证行在信用证之中做出了清楚明确的规定，则开证行对于其做出的非单据条款承担责任。但是美国统一商法典修订之后，第5-108（g）的官方评论指出“Although Section 5-108(g) recognized that certain nondocumentary conditions can be included in d letter of credit without denying the undertaking the status of letter of credit, that section does not apply to cases where the nondocumentary conditions is fundamental to issuer's obligation.”此处关键就是判断什么是银行的fundamental obligation。如果某一义务对于银行而言是fundamental obligation，那么很有可能银行就会考虑非单据条款的要求――也就是探询单据之外的买卖交易情况。可见，实际上美国统一商法典对于非单据条款的意见也是摇摆不定的。

中国的意见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信用证的最新司法解释《关于审理信用证纠纷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的说明认为：“……当事人多援引《跟单信用证统一惯例》，各国司法实践中也多援引这一国际惯例的规定，我国法院在司法实践中也多援引该国际惯例的规定，但考虑到这是一项“国际惯例”，不宜直接作为司法解释的法律依据，因此，本《规定》中使用了“参照”的表述方式。……必须注意的是，以《跟单信用证统一惯例》为代表的国际惯例并不能解决信用证法律关系中的全部问题，因此，有些问题的法律依据还要回到国内法中去寻找。”很显然, 跟单信用证统一惯例并没有完全解决非单据条款的问题，实践中我们必须考虑中国的国内法律规定。

对策分析

非单据条款的问题是信用证理论里面比较复杂的一部分，其最大的难处就在于信用证条款和基础合同的交叉。很多时候，如果不越过单据交易的“严格相符”原则，就很难合理地判断单据的符合性问题；更多的时候，银行似乎更加愿意在信用证里面加上非单据条款，以求日后比较容易地拒付――需要指出的是这是一种危险的倾向。

首先，从源头上抑制非单据条款的出现。对于开证行而言，必须正确地判断申请人提交的开证申请书中是否含有非单据条款，要劝阻申请人在申请书中加入非单据条款，自己也要避免在信用证加入非单据条款，否则自己在关于非单据条件的信用证纠纷中将可能处于尴尬的境地。在目前法律意见还不是很明确的情况之下，银行作为信用证法律专家，应该严格按照UCP以及相关规定行事。

其次，对于受益人而言，在审核信用证的时候也需要加以注意，不要接受含有非单据条款的信用证，以免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受益人还应该联系申请人尽量将基础合同的要求转化为单据，以便自己交单。

最后，申请人一定要明白L/C虽然是以买卖合同为基础开立的，但又是独立于合同之外的，没有必要将基础合同的要求写进信用证里面去。这种条款除了给自身造成麻烦以外，没有更多的好处。申请人需要记住的一点是“银行的拒付理由和申请人的拒付理由是相互独立的”。申请人基于非单据条款拒付的理由很有可能得不到银行的支持――这一点需要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