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锔钉的程门花瓶

时间:2022-10-02 11:47:38

程门是浅绛瓷的祖师爷,得到一件程门的作品是玩浅绛瓷的藏友们梦寐以求的目标。随着近年来浅绛瓷热的升温,程门的作品价格不断地攀高:2011年4月28日的苏州东方15周年拍卖会上,程门父子合作的一对琮瓶,以84万元成交。同年10月份,在英国的宝龙拍卖会上,程门的山水瓷板以49万元人民币成交。程门作品是浅绛收藏圈顶级藏家们竞相追逐的对象,作为一般的收藏爱好者,要想获得一件程门的作品,可谓难上加难。

所以当“铲子”老李告诉我他家里有程门的东西时,我没当回事。“铲子”处于收藏的最前线,专门到乡下去收东西。我知道他家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过了,即便是有程门的东西也轮不上我。老李说,你每次给的价格都不错,我还是愿意把东西让给你。见他说得这么诚恳,我就去了他家里。老李从床底下摸出了一废报纸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果然是程门的一个瓶子。只可惜瓶子破了,用锔钉补好了。尽管如此,还是让我一阵狂喜。老李报了一个价格,我觉得还能接受,没还什么价就把瓶子抱回了家。几天后在市场上见到老李,他说有好几个他的客户都在抱怨他,说没把东西先给他们看。这些客户其实都是我熟悉的藏友,他们经常嘲笑我买东西不会讲价钱,是个“冤大头”。现在想想,这个“冤大头”其实不冤,不然的话,这只程门的瓶子也到不了我手上。收藏蕴含着世理,得失是瞬间的事,但总体还是要趋于平衡的。

这只瓶子高24厘米,虽然没有年款,但从胎釉和彩料来看,是程门早期的东西。作品名为“碧梧消暑”(图1):一位老者手持蒲扇在一棵大树下纳凉,神态悠然自得(图2)。瓶子有几道冲(图2、3),还好不缺“肉”,每道冲的两端用铜锔钉补好(图4、5),这样的锔钉一共有六个。一般的瓷器都是用铁锔钉修复,很少见到用铜锔钉的,足见瓶子原先的主人对这件东西的爱惜。

这些锔钉分布在瓶身上,并不觉得难看,相反地倒有一种特别的味道。翻阅由冯先铭先生生前汇编的清宫造办处档案(见《中国古陶瓷文献集·上集》),看到乾隆皇帝对待有缺陷的陶瓷器的态度,现举例一条:“乾隆九年五月十一日司库白世秀、副催总达子来说太监胡世杰、张玉成交成窑天字罐二件,一件釉水不全。传旨:著将缺釉水的天字罐一件交唐英补釉,如补得补好送来,如补不得不必补,仍旧送来。钦此。”李敖在其著名的小说《北京法源寺》里写到谭嗣同用锔接过的陶瓷脸盆洗脸,由此引发了一大段感慨。李敖认为,在农业时代,因为穷困该报废的不报废,惜旧、恋旧、对旧发生感情,以至到后来有能力换的东西也不更换,变成了一种阻绊历史前进的生活习惯和社会制度。李讲得固然有道理,可是也不完全这样。乾隆皇帝总不至于穷困吧?任何珍玩他都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能力,如此这般呵护残缺的瓷器,或许更多的是出自惜物之情。

锔子在古代很盛行,可如今快要成为失传的工艺了。锔碗匠先用绳子固定碎片,再在接痕两侧的钻眼部位,抵紧钻杆,来回拉动小弓,然后将锔钉嵌进钉眼,仔细锤实敲紧,最后涂上糯米浆和骨胶。价格依据锔钉的材质、大小而定,黄铜的比铁的贵,大的比小的贵。由于锔钉是从器物的外壁嵌进去的,同时又不穿透内壁,所以碗内不见钉痕,盛汤盛水不漏。

其实在过去,锔瓷不仅仅是为了修复瓷器了,锔瓷本身成了一种装饰。明清时代,有些人开始把品相完好的紫砂壶特意装上豆子,再倒入水撑裂,请锔匠锔好,有时还要锔出特定的图案来,以此来把玩和炫耀。明末时的周伯高就是这样的人,他在《过吴迪美朱萼堂看壶歌》中说:“供春、大彬诸名壶,价高不易辨。予但别其真,而旁搜残缺于好事家,用自怡悦。”看来,玩残壶的人自古就有。当你把一把新锔的紫砂壶,养到锔子和茶壶融为一体的时候,看到壶上的锔子成为壶本身一部分的时候,那时的锔钉给紫砂壶所平添的几分古朴,就别有一番韵味。

回过头来观赏这只程门花瓶,竟然觉得上面的锔钉成了作品的有机组成。因为它们承载着历史的沧桑,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磨砺。(责编:雨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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