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彩色秀宾果B530

时间:2022-10-01 07:27:21

如果说二三月,是开花时节,那么四五六月,则属于生长时节。我说的是农历,乡下。

满眼,但见草木长,见一阵风就长,见一阵雨就长,见一片阳光就长。那风,那雨,那阳光,和暖暖的地气一搅拌,不是肥料胜肥料。乍雨还晴、乍晴还雨时候,最恼人,但特别适合草木生长。就算是针尖点儿的小命,也要发芽,吐绿,像一星火,掉在干松毛里,霍霍地燃烧起来。

去年冬天,住在我家隔壁的狗曾公,盖一间牛栏。他砍了一棵泡桐树,去了枝叶,只是没有削皮,作为一根楼塞。楼下关牛,楼上可以堆放稻草。想不到,那棵泡桐树一直活着,这不,树干上居然还长出了新叶。大概是觉得作了楼塞不太舒服,泡桐树还动了几下,把墙壁撑裂了几道缝。看上去,总觉得对那棵泡桐树有些残忍。

大哥家屋后有棵老樟树,两年不曾发芽,应该死了吧。四月初的一夜及时雨,不,不是雨,应是观音菩萨的甘露吧!居然让它又活了过来,信不信由你。河堤上,一根腐朽的老乌桕树桩,长出数不清的菇子,真正是化腐朽为神奇。乌桕树菇好吃,好吃的菇子还多,像茅草菇、地皮菇、筅帚菇。满山都是牛粪菇和蛇头菇,又肥又大又美,只是不能吃。山上还有一种灰包,也属菇类,用脚一碰,冒出一团如烟的灰,好玩!山蛙可以带走它,遇到蛇时,把它丢过去,当作烟幕弹使用。

草是瞎长,乱长,蛮不讲理地长,横行霸道地长。村路本来就很窄,居然也长满了草,只留下正中一点儿空,形成一条更细的路,仅容一个人的脚。牛真老实,脚只踩那路中间路,不去踩旁边的草。清早开门,门前的台阶上,走来了几棵车前草,贼头贼脑往屋里望。对它们可不能客气,你踩不死它们,你只能扯掉它们。真要纵容了它们,它们就会沿了台阶而上,跑到家里来,不偷值钱的东西,只吸家里的人气。有户人家举家出门打工,几年不归,草爬上他家的锅台,甚至搭了梯子,攀上他家的屋顶,吸尽了这个家的人气,根本不像个人家了。最可恨,是草跑进菜园里,和菜秧争夺阳光、雨露和养分,它们抱成一团,打群架。你看,几棵草打一根黄豆苗,这算什么本事呀,打得黄豆苗哎哟地叫,像我那老实巴交的父亲,没有还手之力。我母亲倒是性格刚强得多,手把锄头,毫不留情,锄去那些杂草。锄草需要选择好晴天,让太阳把锄倒的草晒死。如果草太多、太密,最好用手拔,拔出的草打成捆儿,背回家去喂牛。草有好多条命,踩不死它,烧不死它,冻不死它。看上去,它被太阳晒死了,但晒死的只是一条命,若得一场小雨,另一条命又活了过来。纵然被牛吃下,变成牛粪屙出来,牛粪又晒干了,最后烧成了灰,但还剩下最后一条命,在庄稼地里照样活了过来。

窗外芭蕉叶,门前泡桐树,与其说是生绿,不如说是堆绿。那绿,一层一层地堆,太厚了,太重了,我总担心那棵泡桐树会承受不住。芭蕉不算太高,又靠着墙,多堆些倒是没有关系,纵然压倒了,有墙撑着。夜来一场雨,把那些刚堆的新绿润湿,化开,便有一种极淡的绿,从芭蕉叶上滴落。雨后天晴,我坐在窗下看书,张耳去听,嘀嗒嘀嗒落下的,肯定不是雨水,是那种极淡的绿。南瓜和豇豆多像个砖匠,在菜园里砌绿,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砌成了几堵一人多高的绿墙。爬山虎只能算个蹩脚的砖匠,不会砌墙,只能在砌好的墙上贴绿。它也贴了一人多高了,不过,用了好多年的时间。最可爱,是村子外面的水稻田,不堆绿,不滴绿,不砌绿,也不贴绿,铺一层厚厚的绿。风来,把那层绿弄起些褶皱,阳光是一个老式熨斗,烧得热乎乎的,很快,就会把那些褶皱熨平的。

各种瓜儿,都在忙着牵藤、开花、结瓜。春色满园关不住,夏色就更关不住了,杏树、梨树、南瓜、丝瓜都出墙去。那棵丝瓜出墙后,想爬上墙外的猪圈。第一夜,它的一根藤蔓就牵出一尺来长,第二夜,再牵出一尺来长,离猪圈顶已经很近了。不过,那根又柔又细的藤蔓老是向上、向外伸着,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梢头低垂下来。不着急,白天好好睡上一觉,积蓄些精力,第三夜再来,再牵出半尺来,向上一跳,两跳,与猪圈顶就差一点点了。正好,一阵风从这里经过,推它一把,它就跳上了猪圈,牢牢地抓住一块瓦不放。它是多么感谢那一阵风,不过,那阵风早已走了。风做了许多好事,也是不愿意留名的。

竹园里的春笋,对它们寄予了很多希望。不过它们长得实在太快了,还没有体会过童年的欢乐,便已成了一株新竹,这是否会在它们心里留下些阴影?山中有一片荒地,不种总觉得有些可惜,那么,就去松松土,丢些芝麻籽。真的,随便丢些就行,都不必过于认真,也不用再去管它们。秋天,就拿着镰刀去收割,总有些收成的。在梅子雨里,披着蓑,戴着笠,去割一篮红薯藤,把藤剪成一截一截的秧苗。麦茬地已经挖过了,整成一畦一畦,将一截红薯秧苗往湿地里一插,就能活的。人,赤着脚,站在那泡着雨水的地沟里,稍微站长些时间,就会感到脚下痒痒的,有一种根须一样的东西,就要从脚板下生出来。赶紧挪一下脚,要不,人就得在这地里生根,发芽,化成一株植物了。

到了农历七八九十月,就是收获时节了,人忙,而草木就轻闲了。

那些土东西

到菜市场买菜,那些土东西,譬如土鸡、土鸭、土鸡蛋、土莴笋、土辣椒之类,价格都要高出许多。与之相对,那些经过现代技术弄出的、所谓的洋东西,固然模样好看,价格便宜,但失去了其原本的味道。洋韭菜四季都有,极深而肥,扎成一大把,回家炒着吃,在嘴里如同嚼草。及至春二三月,看到某个菜农的篮子里,躺着几小把土韭菜,虽然矮而瘦,甚至还夹杂些草,但感觉上就是特别亲切,买一小把回家,在水池中清洗,就有一股韭香满厨飘荡。季节在菜市场里有些乱了,寒冬卖黄瓜,盛夏卖卷心菜,不过,那黄瓜几乎不作黄瓜的味,卷心菜吃起来有些苦涩。但我的季节不能乱,不去理会那些洋东西,不去贪恋那份新奇。春买莴笋,夏买黄瓜,秋买萝卜,冬买菠菜,那些当季的、本地产的土菜,那才叫水灵、有味、好吃。有乡下的亲友登门,带一只土鸡,或拎一二十个土鸡蛋,那是贵重的礼物,应该特别看重。要过年了,托乡下的亲友买一只土猪腿,那种乡下妇人一把菜、一瓢糠,喂了整整一年的土黑猪,腌出的腊肉风味就是不一样。万法自然,吃喝更应如此,合上四季的节拍,我想这样才叫养生。

那些自然的、朴素的土东西,只有乡下才有了。我喜欢那些旧式的民居,土砖,小瓦,木格窗。最好几家连成一片,半隐在山洼里、绿树中。站在山上看,排成鱼鳞状的灰瓦,在高处成脊,在低处成天井。屋顶有烟囱,像人的皮肤长了个小痘,一天到晚都有东西冒着。做饭的时候冒着炊烟,不做饭的时候冒着人气,那或浓或淡的人气,你看到了吗?门楣上还有只燕子窝,则像美人额上痣一点。下雨天,无数的雨珠,从屋檐边成串地落下,像挂着一副珠帘。这种民居上通天,下连地,冬天暖,夏天凉,只不过简朴了些。说实话,我未必真愿意搬进这样的屋子里居住,但我还是希望它们能保留一些,更多地保留一些,让我在乡下行走时,当一幅幅画来看,可以通过它们抒抒情,怀怀旧。三月我去的时候,我希望还能看到,有人披着蓑,戴着笠,扶着一只木犁,在村前的田畈上耕田,斜风细雨不须归。五月我去的时候,我希望还能看到,人家的屋角边、院落里,红了的还是樱桃,绿了的还是芭蕉,而黄了的,还是一树结得密密的、小小的、甜甜的土枇杷。

自己动手,种一片菜园,总是一个怡人心情的美梦。上山砍些细竹,扎一道竹篱笆,和杨万里写的“篱落疏疏一径深”里一样的竹篱笆,虽然是稀疏了些、简单了些,但足以防止过路的牛羊骚扰,又添上些诗意。净是种些土菜,泥地种土黄豆,沙地种土花生,园角还有一汪泉水,靠近泉水的那块地,正好种些喜潮的土芹菜。应该要到端午节前后,土辣椒和土黄瓜才刚刚结出,提着篮子去摘,只能摘到很少,且没有长好,回家用菜籽油炒着吃,味道不逊于节日的芝麻粽和绿豆糕。土菠菜有神通,入冬,撒一畦地的菠菜籽,不久,便铺一畦地浅浅的、非常均匀的菠菜绿。无论何时,你去间扯一些,弄出些大窟窿、小窟窿,很快,菠菜就会把它填起来。土菠菜还可以连根吃,那老鼠尾巴一样长长的根,甜丝丝的,极有嚼头,只是有些不好洗。只用猪圈里、鸡栅里取出的土肥,散发出真正的乡土气息,如果你说你有着乡土情结,可是连这种气息都不喜欢,我只能说你那是个伪情结,庄稼就特别喜欢这气息。也尽量不施农药,瓜叶上有虫,清早用手去捉虫,这方法虽然土和笨,但很有效果。

村子里,还有人家种红壳糯稻吗?――一种很老的品种。要到秋深,红壳糯成熟了,满田褐红的一片,和高粱一样的颜色。把红壳糯收回,晒干,用土风扇扇去秕谷及其他杂质,碾成米后,米上还残留着稻壳上的红。用土灶、铁锅、木蒸笼,蒸一笼这样的红壳糯,满村都闻糯米饭香。把糯米饭晒成米籽,再从洞窖里取一挎篮红薯,最后熬成的,不过一小碗红薯糖。要过年了,就把米籽炒熟,拌上红薯糖,切一两罐米籽糖。的确,这米籽糖是有些土,比不得超市里卖的牛奶糖,但多少年不吃,却有些想念了。家的后面,有一片山林就好了,可以养很多的土鸡。每天清晨,放鸡,把鸡撵到屋后的山林,任其觅些野食。半上午,陆续有母鸡回家,下些颜色、大小都不一的土鸡蛋。还可买几只鸭,和鸡一起混养。乡人都说,这鸡窝里的鸭,最有营养呢。有贵客来,用瓦罐、泥巴炉子和木炭,花个半天时间,炖一只这样的土鸡或鸭,那才叫地地道道的土东西。

地地道道的土东西,除了吃的,看的、听的也还不少呀,真好。惊蛰前后,你听,一两声土雷,闷声闷气的,震得地面、屋子轻微地震动。炸雷响在天上,土雷响在地下。炸雷气势汹汹,震人耳膜,但常常不过光打雷,不下雨,就像某些只说好话、不办实事的人。我更相信,是那一两声土雷,震开了云层,化作丰沛的春雨。是那一两声土雷,唤醒了沉睡的蛙蛇虫龟。一般的青蛙,叫得其实很平常,合在一起,未免有些聒噪。但有一种土蛤蟆,叫声是那么响亮、结实,盖过一般的青蛙的叫,能传出几里之外。从春到夏,在那些有些偏僻的稻田里,尤其是山垄田,常常可以听到这种土蛤蟆叫。它们叫上几声,有意要打破那份僻静似,一声声都叫到人的心上。还有那种纯粹的土狗,样子特别可爱,对人绝对忠诚。养一只这样的土狗,看家护院,完全可以放心。每天回家的时候,它就会远远地迎上来,用嘴蹭着人,那份亲热劲,是人与人之间绝对没有的。

我是在乡下土生土长的,如果在以前,有人说我土里土气,我可能不快活。但现在如果还有人这样说我,我会打心眼感到高兴。一个人,真要是土里土气的,那该多好!就像乡下的泥土一样,厚重,朴素,能容万物,与世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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