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压 第11期

时间:2022-10-01 03:07:11

饭都热过三遍了,还不见大明回来,祥嫂有些担心。这孩子脾气犟,早上和他爸吵了两句,可别出啥意外。老东西也是个驴脾气,针尖点事,这么大孩子了,还当以前三岁两岁,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祥哥脾气是暴躁了些,也没多少文化,但头脑还算灵活,几年前承包了村里的砖瓦窑, 整日里以窑为家。大明高中毕业,为窑厂开拖拉机 ,间或搞点运输。祥嫂在家操持家务,拾掇二亩责任地。女儿英子去年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一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在家呆俩月。

祥嫂的日子过得富足而滋润 ,惹来不少人羡慕。惟一不顺心的是祥哥的急躁性子 , 稍不如意 , 就对她发脾气。大明最看不惯他爸这一点 , 为此爷儿俩没少闹矛盾。

眼看快入秋了,路两旁的庄稼密不透风,长势正旺。今年雨水足 , 苞谷穗个顶个的大,眼下正是吃鲜口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隔三差五就让人偷了去。这些个人也真是的, 自己的舍不得吃,专拣人家大的掰 , 看着就叫人心疼。

走出村外老远了,还不见大明的影子,这孩子怎么回事呀。祥嫂停下了脚步。肚子有点疼 , 许是下午干活回来热极了喝的凉水太多。回家是来不及了 , 瞅瞅四下无人,祥嫂折进了苞米地,想就近解解急。苞米一人多高 , 将祥嫂遮了个严严实实。还真是闹肚子了,看这事闹的。这孩子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好回家说 , 都快成家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沙沙沙,有人过来了。祥嫂慌不迭地提裤子。来人快到跟前,祥嫂认出来了,是柱子,前村的,人有点呆。觉得怪不好意思,她急急地往外走。

没想到柱子喊住了她,“ 干啥呢?嘴馋了。 ” 他以为抓住偷苞米的了。

“哪儿呢 , 我是进来方便的。”祥嫂忙着解释。天不早了,得赶快走。这孩子是有名的二百五,缺心眼呢,可别惹上麻烦。

柱子上下打量她一下,傻傻地笑了,邪里邪气的,“来玩玩吧。”

祥嫂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如今虽然半老徐娘了,但还是挺耐看的。祥嫂被他看得发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柱子,我可认识你,你不能胡来!”

“玩玩嘛。”柱子口吐涎水凑上来,一把抓住她 , 又撕又扯地拽衣服。

薄薄的单衣经他这一用力,立时半截上身露出来,祥嫂又羞又急,拼命地推拉,摇得苞米叶扑喇喇响。

喊声惊动了沟渠边放羊的老汉朱老三 , 他丢下羊群跑过来,一看情形便明白了几分。朱老三冲上前,一扒拉就将柱子摔了个嘴啃泥。说是老汉,其实也就五十来岁,朱老三可不是一般的瘦老头,啥都缺就不缺力气。

紧张至极的祥嫂见来了救星 , 一放松就瘫坐在地上了。接过朱老三带着汗酸味的褂子穿上 , 半天才哆嗦着说出一句话,“亏了你呀 , 大哥。”

朱老三踢一脚柱子,“送公安吧!”

柱子早吓稀了,兀自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爷 , 再不敢了,饶了我吧。”

送公安?这不行。祥嫂一个激灵,这要让人知道了还能活吗?大明他爸还不得往死里打?

“公安会保密的。”几年前老婆子被汽车撞死了,朱老汉跟警察打过交道。祥嫂一时没了主意,将信将疑地跟着朱老三去了当地的刑警中队。见了穿警服的公安,祥嫂更是没了主意,全凭朱老三连说加比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吓稀了的柱子被铐了个结实。一路上祥嫂千叮咛万嘱咐,要朱老三为她保密。这事万万不可说出去,丢人哩,光大明他爸就会要了她的命。直到朱老三再三保证,有点不耐烦了,祥嫂才住了嘴。

“大哥啊, 亏你救了我。以后有啥事言语一声。” 祥嫂惴惴不安地进了家门。

此后一连几天风平浪静,再加上英子放假在家 , 陪她说话,祥嫂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了地。难得女儿在家,祥嫂想让英子陪着上街逛逛,娘儿俩刚一出门, 就见两个大檐帽往自家走,后面跟着一群瞧热闹的人。

坏事了!祥嫂吓得一下变了脸色,扶着英子再迈不开步。不是说要保密的吗,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其中一个女大檐帽见此情景,忙说,“乡亲们回去吧, 没啥事。我是她同学,顺道来看看。”她亲亲热热地拉过呆愣一旁的英子。一圈人怀着好戏没看成的遗憾怏怏地散开了。

大檐帽问了一些情况,作了记录,起身之前说柱子已被逮捕了。望着自己的红指印,祥嫂好半天不敢抬头看英子一眼。女儿早明白了一切,她抱住妈的腿只是哭,不明白这种倒霉事怎么就落在了厚道懦弱的妈妈身上。这事万不能让爸和哥哥知道 , 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的。

“妈,你不能只听朱老三的保证,他靠不住的。”回过头来,英子帮妈妈拿主意,“得堵住他的嘴。”

“怎么堵?”祥嫂六神无主。

“钱呀,妈,你怎么这么傻。”

娘儿俩合计了半天,结果是祥嫂听了英子的话,揣上五百块钱就往朱老三家走。祥哥虽性子暴,但出手还算大方,从没短过她的钱花。一个规矩的女人,再多的钱放在她那里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朱老三家就在村口,院里臭哄哄的,满地都是羊粪。朱老三正蜷在屋门口喝酒,这些天手头正紧,眼看连酒都没得喝了,这天上无意中掉下来的馅饼岂有不收之理,所以没作半点推让就笑纳了。望着千恩万谢走出门去的祥嫂,朱老三眯起了一双血红的醉眼,咧着大嘴怪怪地笑了。

英子开学后,祥嫂接到了朱老三的电话,知道他缺钱花了。祥嫂不敢怠慢,准备好钱忙给他送去。善良的祥嫂真以为朱老三遇到什么难事了。大恩人呢,能不帮他?她还顺便收拾了些半新的衣服,看他怪可怜的,成天只穿那一套,连身替换的衣服都没有。朱老三正歪在床上,见祥嫂立马赶来,很是得意,摆摆手示意她进来。祥嫂怯怯地站着,只是不敢进门,“大哥,钱我给你带来了。”

“就这点。”朱老三接过钱,眯缝着眼睛,“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事给抖出来呀?”

“别,别。我眼下手头上只有这么多了,又不敢跟男人要。”祥嫂看他动了怒,自己也觉得是少了点,对不住人似的,忙着解释,“有机会再给你送来。”

“好了,以后再说吧。”朱老三也不想逼她太急,“跟你商量个事儿,”他忽然正色说 ,“让我家闺女给你做儿媳怎么样?”

“啥?”祥嫂真没想到,一时愣了。大明前些时候已找好了对象。朱老三的闺女可不是个好角色,在镇上饭店当服务员,成天花枝招展的,惹来不少风言风语的。

“咋,不配?”朱老三瞪起了眼。

“不是的,大哥,我家大明早就有对象啦。”

交易没谈成,朱老三动起了歪心思,“要不这样,你侍候侍候我咋样?”老婆子死后,他有几年没亲近过女人了,眼前的祥嫂虽说四十多岁了,可风韵犹存。

他贼溜溜的目光使祥嫂恨不得找个窟窿钻进去,“大哥,可不敢这样。”说着就往院门口退。

朱老三哈哈大笑,没事跟这个傻女人逗逗乐子也不错,你,再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祥嫂在忐忑不安中又过了几个月。忙完手里的活计还没坐下,电话铃响了。她最怕听到这声音,催命般的。一听又是朱老三,祥嫂立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手脚打颤,“大哥, 啥事呀?”

“让你家男人听电话!”朱老三嗡声嗡气地在那头叫唤,看来又喝多了。

“你找他干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明知他不怀好意,祥嫂还得硬着头皮应付。

“那事你想好没有 ? 又不是大姑娘了,有啥难的。要不我跟你男人商量。”朱老三步步紧逼。

“大哥…… ”祥嫂心凉了半截,怎么办呀?

“你要不来,我就在村委的大喇叭喊上一嗓子 , 保管全村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

像蛇被掐住了七寸,祥嫂荒了神,跌跌撞撞地往村口走去……

第二天,邻居们发现一向早起的祥嫂直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接下来,细心的邻居还发现平日面庞红润的祥嫂一天比一天憔悴了。渐渐的就有风言风语在村里传出,说祥嫂和村口放羊的朱老三撕扯不清。按理说不会呀,祥嫂老实得像个榆木疙瘩,怎么可能?再说那朱老三是个什么东西,整日里臭哄哄的哪有个人样。议论归议论,但没人敢告诉祥哥,人人都知道他的坏脾气,弄不好能将天戳个窟窿。英子放假一回家,就感到妈妈的异样,在她的一再追问下,祥嫂才倒出了一肚子的苦水。

英子一听就急了,“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告他去呀。”

在女儿的陪同下,祥嫂又走进了刑警中队的大门。一个胖胖的中队长接待了她们,他对当初的案子仍记忆犹新,只是没想到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虽然气愤,但处理起来也很棘手。祥嫂第一次是在朱老三的威逼下与他发生关系的,当时如果来报案还好办,可后来隔三差五地又去了几次,这性质就没法确定,再加上没有人证物证,很难办。只能备个案,静观其变。

祥嫂却没法再等了,几个月来,她天天噩梦不断,好像村里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连她的脊梁骨都快戳透了。如果朱老三再把苞米地里的事添油加醋地一抖搂,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趁家里无人,祥嫂揣上一瓶安眠药走出家门。她打算去找在城里上班的表外甥女,人家在公安局上班,见多识广,或许能想个法子给她指条活路?

从没出过远门的祥嫂好一番折腾,在好心人的指点下找到了外甥女工作的地儿,问了一圈也没找着人。她只知道姓李,小名叫小方,上小学时还见过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一个照面也没打过,怎么好找呢?把外甥女当成了救命草,可云里雾里就是不见人,她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啊!

其实祥嫂刚一到公安局门口说找人,门卫就通知小方了,只是她在处,每天接触的这类人多了去了,天知道怎么跑出来个表姨呀?

祥嫂不敢相信别人,只是在大门口转来转去。来之前,朱老三又打电话让她过去,还警告她:“想告你就去告,你前脚走,后边就把你的丑事广播一番,保管人人皆知!”

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村人都在怎么议论她,祥哥一定又在暴跳如雷地骂人。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自己摊上这肮脏事儿,让他丢人现眼呢!大明今后可怎么做人?都快结婚了,能受得了吗?

天慢慢暗下来,院里的人都走光了,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个无助的女人在院外已徘徊了一个下午。

望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祥嫂不知何去何从。街灯亮起来了,一盏一盏的,像闪烁的星星,汽车拖着长长的光柱,刷一下从身边驶过,惊得她出一身冷汗。

车灯真亮呀,亮得晃人的眼。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祥嫂像一片被风吹起来的叶子,飘起来又落下,在光柱里划出了一道长长浅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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