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川之死”揭开教育的伤疤?

题记:

教育历来被视为立国之本,但是中国的教育却倍受国人诟病,就连弥留之际的钱老都为教育扼腕。中国的教育体系到底怎么了?进入11月,有关教育的刺耳消息不断传来。新密高中的李金川之死再一次让关心教育的国人痛彻心扉。

“中国的教育乱收费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此言一出全国人民都笑了。这位教育部官员言之凿凿的宣言还未落地,一连串有关教育的负面新闻就接踵而来。武大向病危教授宣布解聘、教育局长因没钱解决学校取暖而自杀、中学校长推荐学生上北大的制度引发争议等等。最让人震惊和心痛的,莫过于河南省新密市实验高中学生李金川因对学校教育彻底丧失信心而愤然自杀。他在遗书中痛诉着当前积弊深重的教育,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向世人再一次揭开了现行教育体系的伤疤。

曾向往的高中生活想不到要以这种方式结束

11月8日晚,河南省新密市实验高中高三5班学生李金川在学校宿舍内服毒自杀,经抢救无效,于当晚死亡,年仅19岁。正当人们对他的离去充满疑惑之时,一封遗书的出现瞬时激起轩然大波。

李金川是家长眼中懂事的好孩子。在同学看来,他人缘好、热情、乐于助人、学习成绩也不错。就是这个年仅19岁的贫困农村学子,他绝然地选择了死亡。他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向社会发出了怒吼,他用带血的控诉向世人展示他眼中的黑暗。他彻底绝望了,教育的现状让他没有勇气面对未来,只得用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彰显痛苦和无奈。

李金川在遗书的第一页写道:“我曾向往的高中生活想不到要以这种方式结束。我带着憧憬来到这所梦寐以求的高中,迎接我的是残酷的现实。刘××(李金川的班主任),虚伪、势力,外强中干。为什么我的高中第一个班主任会是你?你让我对这所学校产生了阴影。有人看见你在段长(年级长)办公室看黄色(录像),你就恁憋得慌,在家看不中?还有没有人民教师的样子?批评了某局长的儿子又把人家叫到走廊上去道歉,你咋就恁恶心,恁没有骨气……还有郭××,你更不是东西,谁知道一个高中的校长是怎么开上北京现代的?看看这所学校成什么样子了,她似乎只有两种功能:一是当地政府的形象工程;二是当地强势阶层家庭子女的御用学校。”

李金川遗书的内容让我们每一个旁观者都瞪大了眼睛,心都在重重地跌落。这难道就是我们莘莘学子眼中的学校和教育吗?为人师表的教师在学生眼里居然如此不堪?在人格与信念培育最为关键的年龄阶段里,学生居然是在承受如此熏陶?用吃惊已不足以形容了,是震惊,不!简直就是崩溃!

惊诧之余不免要问,这些是真的吗?笔者的直觉告诉我,不会是虚构的。至少遗书的内容真实描述了孩子眼中所见到的现象。换言之,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年又有什么必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人们去相信他虚构的场景呢?

我以自己的方式寻求自己的解脱

李金川走了,但关于他的死以及他遗书内容的争议并没有结束。11月18日,新密市教体局向媒体提供了一份名为《关于新密市实验高中学生李金川死亡事件的有关情况说明》(以下简称《说明》)。

《说明》中公布李金川是因抑郁、厌世、逃避生活而自杀身亡。学校和教育与李金川之死的关系被推得一干二净。《说明》指出:“在李金川的遗书中,有对社会不满、厌世等多处情节,表现出明显的自杀倾向。如: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悲观的人,……。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钱,喜欢权力,为什么要为了这些而争得你死我活,为什么社会越发达成长出来的人却还不如原始社会人类的纯真?跟虚伪同在一个社会里真的没意思……!也许我太颓废、太悲观,语文老师说抱怨后要懂得奋起。奋起,奋起干什么呢?奋起和别人争个你死我活?或是通过自己的奋起实现自己的理想吗?我对这个社会已不抱有什么幻想……”

不愧是教育单位,在文字引用上绝对高明。用遗书的内容证明了李金川自杀纯属个人原因。多么冠冕堂皇,多么缺乏人情味。《说明》中丝毫没有提及李金川遗书中反映学校、老师不良作风的内容。然而这些在记者随后的调查中却一一得到了众多学生及家长的证实。看到网上的新闻后,李建彬很失望。他说:“俺娃的死不可能是因为抑郁症,他们是在诬陷俺娃,推脱责任。”

心理专家称:如果李金川上高中之前,一直是乐观开朗,而进入高中后,产生抑郁倾向,学校应负有很大责任。可以看出李金川是一个渴望上进的孩子,因此,从“快班”转到“慢班”肯定给孩子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同时,学校个别老师的不良行为、不交考试费就不让孩子考试等事情的发生,很可能会在孩子心中留下很大的伤害,久而久之就会形成心理阴影,进而对孩子以后的学习、生活产生影响。

李金川在遗书中这样写道:“爸、妈,对不起,最对不起的是你们,儿子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无法为你们养老送终,对不起……关心过我的亲人们,关心过我的好朋友们,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期望,辜负了你们的情谊……我以自己的方式寻求自己的解脱!祝活着的人们活得幸福!”试问,一个厌世、逃避生活的人怎么可能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为不能履行未来的责任而愧疚?

教育怎能一切向“钱”看

在记者的后续调查中发现,该校在教育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多多,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字就是“钱”。

一次考试,李金川由于没钱交189元考试费。结果,副校长郭××没让他参加。两科考试过后,李金川找到郭保证一定把考试费补上,郭这才让他参加了下面科目的考试。正因为这两科缺考,李金川在后来被分到了高三5班,此班为“平行班”。 “平行班”其实就是学校搞的“慢班”。当地有一个说法,在新密实验高中,如果能进“快班”,就意味着能考上本科,但如果进了“慢班”,最好的学生也只能去上大专了,因为两个班的成绩确实差了一大截儿。

李金川的同学告诉记者,学校政教处老师如果发现有学生违反纪律,当场就会让学生停课回家。但是,只要家长及时请老师吃顿饭,之后再送点礼,学生第二天就可以回来上课了。一次这个同学因违反纪律被一位校领导停课了,无奈之下,这名同学的家长送给那位领导1000元才算了事;学生如果有事要请假,就得给班主任塞钱,少则几十元,多则100元;一个同学因违纪被劝退了,但他很机灵,当场给了班主任300元,老师马上就让他上课了,这下省了好几千,因为如果被劝退,二次入学就得给学校交6000元;学生按成绩排列座位,家长可以通过打点老师把座位从后往前调;甚至一些学生就因为没参加学校办的暑假收费补习班,而莫名其妙被从“快班”分到“慢班”。

在教书育人的校园内,居然要靠钱来摆平一切。一向被视为净土的校园,竟然也被权钱交易玷污。教育怎能一切向“钱”看?

社会热切期盼师德回归

为师者不仅是学生们知识上的传授者,更是孩子们道德上的教导者。如果教导者的思想已经污浊不堪,又怎能让孩子们的心灵保持净洁呢?现今的中国,师德难道真的已经沦丧到李金川眼中丑恶与盘剥的代名词了吗?当然不是!以上种种只是教师队伍中的个别败类,绝大多数是好的,优秀的教师也不胜枚举。像汶川地震中涌现出的袁文婷、向倩、谭千秋……。在大灾大难中,他们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用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为孩子们撑起了一片生命的天空。他们用热血诠释着教师的神圣,用生命捍卫着师德尊严!

从立法禁止有偿家教到师德实行指标量化;从老师体罚学生再到教授潜规则女大学生;从“范跑跑”到“女博士性贿赂导师”等等,有关师德的热点话题此起彼伏。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师德缺失居然开始酿成一个个血淋淋的惨剧。从永州老师打死学生到法大“弑师案”再到李金川之死。这桩桩案例中无不游弋着师德沦丧的阴影。甚至有网友戏称:现在是老师变老妖,教授成禽兽的时代。

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金钱利益侵蚀着师德的纯净性,也侵蚀着学生受教育的程度,甚至连对老师的一点点尊重,也被这些恶劣的师德所吞噬掉了。当然师德的落败,不仅仅是教师队伍素质的退化,也与这个社会大环境密切相关,也与那些与教育有关的大环境的整体落败有关。如今,全社会都在强烈呼吁“师德的纯净回归”。

要深层反思教育体制与师德培育

联想到今年曝出的武大腐败窝案、教育局长“割腕自杀”等事件,不能不让人深刻反省,中国教育体系中存在的根源性问题。国家教育投入的严重不足和缺乏监管,不仅严重制约了教育系统的正常运行,更从深层次上动摇了师德的培养。武大解聘病危教授的事件更是将体制性的师德缺失反映到了极致。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因果相连。当学校的管理者因私欲膨胀而腐败横行时,又怎能苛求普通教师去恪守师道教书育人呢?一个教育局长都因经费紧张而感无颜面对了,又如何能约束教师不滥用手中那一点点权利呢?

当我们对师德缺失大加指责的时候,是否深刻地反思目前的教育体制?我们的师德培育机制健全吗?教育目的与方法科学合理吗?高收费、应试教育、唯成绩论、升学率高于一切等等,是不是已经使教育走入了畸形发展的歧途?教师待遇等同于公务员的政策至今还是一纸空文、农村代课教师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教师的职称评定不科学、教师长期超负荷工作、教师承担不合理经济指标、收入差距不断加大等等问题。难道不是导致师德缺失的客观因素吗?

当教育投入占GDP4%的指标成为人们眼中美丽而遥远的彩虹,当教育高收费成为中国当今社会的“新三座大山”之一,当偏远农村的穷孩子为了读书还在每日翻山涉水,当乡村教师还在为日常的柴米油盐而忧虑、当家长还在为孩子上学的赞助费而四处举债的时候。我们却在这里大谈师德缺失是不是很滑稽?

不要再让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只是口号、不要再让“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成为趋炎附势的敛财工具、不要再让钱学森老人临终前对教育的疑问永远无解、不要让更多的李金川用年轻的生命换取我们的清醒。中国教育的积弊之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教育体制的改革已经刻不容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