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一样的青瓷

瓷器对于中国，就像姓名对于人类。

在英语中，“中国”是“China”，“瓷器”也叫“china”。可见，在西欧语系中，“瓷器”与“中国”有着多么紧密的联系。很久以来，在欧洲人的意识里，瓷器就是中国的象征，中国就是瓷器的故乡。这种温婉清澈的器物，是中华民族的一项重大发明与艺术创造，向世界展示了中华文化的坚韧与精妙，为世界文明增添了一抹温润的色调。

中国的瓷器品类很多，声名远播的就有青瓷、白瓷、青白瓷、青花瓷、黑瓷、彩饰瓷，等等。在这些或清冷沉吟或温润自矜或纷繁明艳的瓷器中，青瓷以其历史悠久、特色鲜明、艺术独特而独树一帜，在中国瓷器中最具有代表性。这个瓷器中的贵族，沿着中华悠久的历史长河顺流而下，滋养着古中国的审美，并远渡重洋，惊艳了世界。

16世纪，浙江的龙泉青瓷来到巴黎，这种晶莹如玉的青色瓷器，让浪漫的法国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赞美这异国的宝物。当时，法国作家杜尔夫的《牧羊女亚司泰来》正在上演，剧中的男主角雪拉同特别受人喜爱，他演出的服装正好也是青色的。人们认为，只有雪拉同那件衣服的颜色才能与龙泉青瓷的釉色媲美，从此，“雪拉同（Céladon）”成了欧洲人对龙泉青瓷的美称。

而欧洲人眼中的异国情调，其实正是青瓷浓郁的汉民族特色，这种如同玉一般的瓷器，是中国人玉文化传统的延伸。据《礼记》记载，孔子认为玉有11种君子美德。所以“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玉是中国人温柔敦厚、含蓄沉静的古典民族精神的艺术象征，是古中国的神器，所以釉色温润、色泽如玉的青瓷便享有了如玉器的荣耀。

青瓷的重要产区有浙江越窑、浙江龙泉窑、杭州南宋官窑、陕西耀州窑、河南汝窑等。其中，越窑是中国青瓷的起源地，因为它的窑址主要分布在浙江的上虞、余姚、慈溪、宁波等地，这些地方是古代的越州，所以被称为“越窑”。现在，慈溪上林湖畔还有大片的古瓷窑址，向世人力证越窑青瓷的历史与辉煌。越窑之后的龙泉青瓷，青出于蓝，达到了青瓷艺术的顶峰，有“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的美誉。

龙泉青瓷创始于五代，继承了越窑的传统，开创了“雨过天青云，梅子流酸泛青时”的粉青色釉和梅子青釉。流丽雅正的器形和温润如玉的釉色是龙泉青瓷独步瓷林的两大法宝。龙泉青瓷有两种。相传当时有章氏兄弟，二人都是制瓷高手，弟弟嫉恨哥哥技高一筹，偷偷在哥哥配好的釉料中掺进许多草木灰。哥哥烧成后开窑一看，瓷器上意外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细看却别有一番古拙的气象。从此，开片青瓷名声大振。民间称开片的青瓷为“哥窑”，不开片的为“弟窑”，弟窑青瓷釉色青碧，晶莹滋润，胜似翡翠，哥窑青瓷因为釉面开片，显得古朴典雅。两种青瓷各有千秋。

青瓷是如此的美丽神秘，制作过程却复杂又艰难。除了熟练高超的技艺，还有可遇不可求的偶然，因为，窑火与泥土的变幻有太多不可知的结果。于是，青瓷艺人们会在开窑前虔诚地祭拜窑神，祈求神赐的成功。除了寻常的五畜祭品，在青瓷的千年传说中，有善良的女儿为了父亲的窑口烧出最好的青瓷，毅然投身窑火，成为祭品；有美丽的少女，为了成就情人的绝色瓷器，在烈火中如精灵一样与瓷融为一体……

撇开传说，青瓷制作主要有原料配制、拉坯成型、装饰刻画、挂釉烧制等四大环节，在每个环节中又包含若干道工序，每道制作工序如果出现差错，就会前功尽弃。看那正在拉坯的轮车上，旋转的泥坯在双手的指引下缓慢而神奇地变幻，定格成瓷器的坯胎；艺人的刻刀在晾干的坯胎上，赋予素坯花草鱼虫的灵动，安上容器的双耳和把手；接着，素坯将第一次接受火的洗礼，在低温焙烧后，一次又一次地上釉，从而变得越来越光洁明亮；最后，经过12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焙烧，艺人手中的泥坯浴火涅，成为精光内敛、沉静含蓄的青瓷。

这谜一样的青瓷，象征着中国传统审美文化与古典生活方式，并随着唐代的“海上陶瓷之路”，把这种神秘和美丽带到世界各地。2009年，青瓷制作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此，燃烧千年的窑火，加入现代青瓷艺术家的智慧和现代科技的力量，将创造出更神奇美丽的中国瓷，作为古中国的回眸，点亮世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