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乐园》看莫里森对黑人精神生态困境的思索

时间:2022-09-29 10:18:58

从《乐园》看莫里森对黑人精神生态困境的思索

摘 要:针对莫里森在《乐园》中展现的她对黑人精神生态的关注,运用精神生态批评理论,分析作品中人物的精神生态困境,探讨黑人走出精神困境的途径,进而阐释莫里森对于黑人精神生态困境的思索。莫里森想通过《乐园》提醒她的同胞,精神污染已成为最可怕的污染,她倡导人们彻底抛弃种族主义,回归传统文化,亲近自然,发挥爱的力量,这样才能彻底走出精神生态困境。

关键词:《乐园》;莫里森;精神生态;困境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6-0180-03

《乐园》是莫里森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完成的第一部作品,其情节复杂,而且含义深刻。它的主题一如莫里森其它的作品,同样关注美国黑人的生存问题和精神状态。小说讲述了美国南方重建以来发生在美国黑人精神上的悲剧,反映了长久以来种族歧视给黑人群体带来的心灵创伤,也展现了作者对黑人的精神生态的关注。在小说中,莫里森深刻地描绘了奴隶制废除后美国黑人的精神世界,生动地刻画了遭受了“精神污染”的美国黑人形象,并探索了黑人获得精神新生的途径。本文将从精神生态角度对这部作品中的人物的精神生态困境进行探讨,并试图阐释作品中所体现出的莫里森对于黑人精神困境的深刻思索和探讨。

一、精神生态简介

随着人类工业文明发展,人类物质生活日渐丰裕,生态环境却受到严重摧残。与此同时,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还在不知不觉中向着人类精神世界迅速蔓延。现代文明不仅使自然环境经受生态危机,还使得人类自身的精神,诸如人的信仰、信念、追求也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精神生态学因而应运而生。精神生态学“是一门研究作为精神性存在主体(主要是人)与其生活的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学科。它一方面涉及精神主体的健康成长,一方面还关涉到生态系统在精神变量协调下的平衡,稳定和演进”[1]。

精神生态学认为,人的精神世界正遭受着与自然生态相似的危机。精神失落、道德沦丧以及种族和性别歧视都是精神生态失衡的表现,正在威胁着人类生存。鲁枢元曾指出“人类在向大自然进军的节节胜利中,突然面临全军崩溃的失败;人类在对大自然包括对自身的物质性存在攫取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时,人类反倒在一片庆功声中面临灭顶之灾。”[2]自然生态的破坏可以毁灭人类,人类精神生态失衡所导致的后果同样可以毁灭人类自身。在人类社会中“精神污染”已经成为最可怕的污染。精神危机已越来越成为制约社会发展的瓶颈。

二、《乐园》中展现的黑人精神生态困境

《乐园》中的黑人小镇鲁比创立之初,确实给人以人间乐土的感觉。镇上的居民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个难以成眠的女人总可以从床上起来,围上披肩,坐在月光下的台阶上。如果她愿意,还可以走出院子,在街上溜达。……在方圆九十英里之内,没有什么东西会把她当成猎物。”[3]但是,从精神生态视角进行考量,鲁比镇这个理想中的“乐园”并没有让镇上的人们都过上幸福的生活。鲁比的专制和闭塞使小镇的人们迷茫、孤立、狭隘、固步自封,并最终导致小镇“乌托邦”的瓦解。它虽貌似“乐园”,却因为与世隔绝、闭塞保守导致小镇大部分的人们处于精神困境之中。

鲁比镇的祖辈在迁徙途中曾遭受过白人和浅肤色黑人的歧视和拒绝。在创建鲁比的途中,摩根家的鲁比生病去就医,白人医生拒绝为她医治导致了鲁比的死亡,之后护士竟然联系兽医为死去的鲁比做检查,没把深肤色黑人当人看的事实让他们更加愤慨。被歧视和拒绝的遭遇让这群黑人心灵受到极大的创伤,他们逐渐变得恐慌、拘泥、最后甚至发展到专制。他们牢记着被拒绝排斥的遭遇,在鲁比镇倒置了白人世界的道德及审美标准,实行黑皮肤至上的种族主义,以血统的纯正来评论人的优劣。肤色最深的七大家族被称为“八层石头”,他们一同创建鲁比镇,过着封闭隔离的生活,模拟白人施加给他们的歧视和排斥,仇视一切外人,无论是白人还是浅肤色黑人在这里都不被欢迎。这种倒置的种族主义恰恰是这群黑人经受严重精神危机的体现。被歧视和拒绝的经历扭曲了他们的灵魂,剥夺了他们原有的道德观念和信仰。

倒置的种族主义为小镇自己的很多居民也带来了无尽的痛苦,更加剧了他们的精神危机。小镇的主导性的舆论重视黑色血统的纯正性,因此浅肤色的黑人在这里备受冷落和歧视。米努斯与白人姑娘相爱,却不得不分手,之后终日借酒浇愁。罗杰・贝斯特因为娶了浅肤色的女人而一直不被原谅,他的女儿帕特丽莎和外孙女比莉・狄利亚也因为肤色浅受尽冷落。帕特丽莎认同鲁比的道德标准,并以此来约束比莉・狄利亚,甚至有时还毒打女儿。母爱作为人类社会中最崇高的情感,她的扭曲与缺失是黑人女性精神被污染的根本表征。

精神上的困境必然会反应在现实生活中。鲁比镇的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女人们因为伤心事离家出走跑到修道院,年轻男性终日酗酒玩乐,还与修道院的女孩厮混,这让小镇的统治者头痛不已。他们将修道院视为他们维持小镇纯洁性的潜在的威胁。于是,在一天早上,他们袭击了修道院,开枪杀死了康瑟蕾塔。小镇的人们还经受着与自己精神的疏离。小镇的男性,无论是统治者如斯图亚特和第肯、不如意者如罗杰・贝斯特和米努斯、或是小镇的年轻一代如K.D.,在追寻人间乐园的路上,抛弃了与社会的联系,造成了与白人及其他黑人的疏离,这一切使他们感到内心空虚、孤独、浮躁、不安全,在与人交往中冷漠、自私、自负、不负责任。面临困境时他们只会采取极端的处理方式,袭击修道院就是最好的例证。

三、《乐园》中黑人精神生态困境的解救

生活在修道院的五个女人都曾经历巨大的伤害。她们虽然性格各异,但都经历了失败的人生,都极其敏感脆弱。她们失去了归属感,不约而同地来到女修道院寻找心灵的片刻宁静。在修道院内,女主人康瑟蕾塔与四位“心碎的、受过惊吓的姑娘”相互慰藉,共同化解过去的伤痛,重新寻找生命的希望。女人们重回乡土的精神复归使她们重新获得了自身精神的平衡,恢复了爱的能力,重建了自己的精神家园。从她们经历可以看到帮助黑人走出精神生态困境的途径。

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是人类健康精神生态的最根本体现。生态批评学者刘蓓曾经说过:“人类既处于自然之内也在其之外,既属于自然的一部分也脱离于自然,艺术与文化的潜能在于,它能使我们更清晰地意识到,自然与文化在我们生活中具有着多么错综复杂的交叉关系。保护和修复人类的精神生态,是保护物质生态环境的重要前提条件。回归自然,始于人的内部自然的回归。不能实现这一首要任务,全面健康的环境生态将永远无法实现。”[4]修道院里,女人们自己耕种土地、种植食物,每日与大自然亲近接触,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心灵的伤痛也得以平复。大自然是人类的故乡,生态文学倡导人们回归自然,自然不仅为我们提供丰富的生存资源,也是人类精神创造文化的源头。

生态学家认为,不同生命之间必须和谐相处才能共同发展,人与人之间更是如此。舍勒认为:“精神是永远属于人本身的,是一种时刻产生着的‘行为的秩序结构’: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这精神气质的根本乃首先在于爱与恨的秩序。……精神的价值判断与情感的价值判断是一致的。”[5]人类的生存中只要有了精神的纽带――爱的存在,人类才得以和谐共生。人必须学会爱自己和他人,精神家园的建立离不开爱。

康瑟蕾塔以女性特有的善良、理解和博爱,接纳并抚慰来到修道院的保守伤害的女人们。在她的帮助下,这些女人们学会了爱自己,爱自己的身体,也爱自己的灵魂。在爱的前提下,她们彼此帮助化解了曾经的伤痛,重新找到了自我,重新获得生活的勇气。在枪杀事件后,逃离修道院的四位女子又重返社会。四人回归后面对差异不再排斥与逃避,而是抱持宽容的态度去忘却和接纳。她们坚守自我,也不否定他者,四人的回归表现了她们的精神家园得以重新建立,那是一个充满爱、包容和融合,不再有排斥和隔绝的真正乐土。女修道院女性的经历为精神受难的黑人指出了一条走出精神困境之路。

四、莫里森对黑人精神生态的理性思索

作为一名有远见卓识的作家,托妮・莫里森嗅到了自然生态破坏后人类精神生态随之异化的端倪,在《乐园》中展现了她对黑人精神生态的关注,表达了她对黑人社会以及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与忧虑。

(一)抛弃极端种族主义思想

鲁比镇的黑人种族主义更是为我们敲响了警钟,种族主义的影响仍然存在,白人推行的种族主义已经污染了黑人的精神世界,过往的不幸给他们造成了心理阴影,最后使他们陷入到一种极端的种族主义不能自拔。莫里森想告诉我们,无论是黑人还是白人,都应摈弃种族主义思想,只有这样,才能释放自己的心灵,保持精神世界的平衡。《乐园》中修道院的女人们的肤色始终没有被提及,莫里森是想让我们淡化对肤色种族的关注。

(二)回归黑人传统文化

鲁比镇的居民虽崇尚黑肤色,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对非洲文化知之甚少。他们排斥美国白人,可是却处处效仿白人。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他们拒绝与一切外来人沟通和融合,这一切割断了他们与非洲文化的联系,脱离了黑人文化的根。莫里森认为,对于黑人来说,黑人文化和传统是让他们得以在精神上保持健康的有力武器。只有回归黑人传统文化,才能获得足够的精神支持,不会陷入精神危机。

(三)亲近自然

莫里森在《乐园》中提倡多亲近自然,大自然能够带给我们精神依托。回归自然是人类精神健康、心态正常的必由之路,只有回归自然,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才能重建人类精神家园。

(四)爱的力量

人类的生存离不开爱。莫里森以康瑟蕾塔的形象向我们展示博爱的力量。只有学会爱自己,爱他人,才能最终走出精神困境。莫里森还强调不同种族之间应该强调文化上相互理解、包容和博爱,只有这样,才能让深陷精神危机的黑人们走出精神困境。女修道院的出现让人看到人与人之间互爱和相互理解对于建立精神家园的必要性。袭击修道院事件之后,小镇经历了一些变化,小镇居民开始悔悟,新的建立人类精神家园的蓝图悄然来临。

四、结语

德国思想家卡尔・雅斯贝尔斯说过:“人就是精神,而人之为人的处境,就是一种精神的处境。”[6]再丰裕的物质生活也不能弥补精神贫困的残缺。生态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决好自身的精神生态问题。人类自身如果出现精神危机,对自然、对他人、对社会就会缺乏正确健康的认识,导致人类伦理道德的沦丧,最终丧失美好的精神家园。亲近自然,回归人类最本真的自我,拥有爱自己也爱他人的能力,是人类身心健康的必由之路。莫里森想通过《乐园》提醒她的同胞,精神污染已成为最可怕的污染,她倡导人们彻底抛弃种族主义,回归传统文化,亲近自然,发挥爱的力量,这样才能走出精神困境,建设健康、和谐、友爱、安宁和平等的精神“乐园”。

参考文献:

〔1〕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2〕鲁枢元.精神守望[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4.

〔3〕MORRISON, Toni. Paradise [M]. London: Vintage, 2008.

〔4〕刘蓓.生态批评:寻求人类“内部自然”的“回归”[J].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3(2):22-24.

〔5〕刘小枫.舍勒选集(下)[M].上海:三联书店,1999.

〔6〕高春常.文化的断裂[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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