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原来是亲娘

水儿出生在大巴山的一个小镇上，水儿妈妈是镇医院的一名医生。小时候，一身洋娃娃打扮的水儿总那么安静地坐在堂屋的大凳上，看着镇上的一群孩子好奇地挤满了门口。这时，总会有一些婶婶走过来，指着水儿说：“瞧，她就是俞大夫的女儿，她妈妈可真了不起……”听着这些话，水儿小小的心里就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可是，就在水儿小学三年级那年，她的妈妈突然出了一场车祸，永远离开了她，临走时，连一句遗言也有说。水儿哭了好久，夜夜梦中喊“妈妈”。

半年后，水儿的爸爸俊林就娶了后娘。是城里的王阿姨，这个王阿姨，水儿以前见过。来家时总给水儿很多糖果。

但就在后娘过门的那天，一个婶婶偷偷地告诉水儿，后娘不是好人，你妈妈就是因为她勾引你爸爸而撞车死的!

水儿呆住了。那一天，她一个人躲到镇东的小河边，趴在沙滩上伤心地哭起来。

很晚很晚，水儿才回到家里。一进门，满脸喜气的爸爸就拉着她来到王阿姨跟前说：“乖女儿，快叫妈妈!”

“我不叫!”水儿突然恨恨地盯着后娘，一把挣脱爸爸的手，尖叫道，“我的妈妈早就死了!是她害死了我妈妈!”

水儿爸爸呆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将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水儿的脸上!水儿大哭着奔回房里，“砰”地一声撞上房门。

半晌，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水儿，水儿!”是后娘。

水儿没有理她，等脚步声离去，她才打开门。一只漂亮的布娃娃静静地躺在门边，布娃娃的身上贴着一张纸条：“水儿，你不愿叫我妈妈就不叫吧，那么就叫我阿姨好吗?”

水儿撕下纸条，把布娃娃扔出窗外。她搂着妈妈的照片，哭着睡去，

水儿变得孤独沉默起来。她避着后娘、躲着后娘，甚至当着她的面，用小孩子恶毒的话语咒骂她。

一晃，到了5年级。开学的第二天，班主任老师让同学们写作文：《我的妈妈》。水儿伤感地写道

“妈妈，倘若您尚在人间，我就不会受到一丁点儿委屈了，您知道吗?后娘是个恶毒的妇人，整天对着我打骂，爸爸又不喜欢我了，我好想您啊!”

班主任老师震动了。当晚，他来到水儿的家。他取出水儿的作文，拿给水儿的爸爸看。水儿的爸爸一直铁青着脸。班主任老师前脚出门，水儿的后娘就“哇”地一声哭起来。水儿的爸爸瞅着小脸绷得紧紧的女儿，二话没说，突然操起桌上的钢尺朝她的屁股打去。水儿闭上眼睛，心里大声地喊着：“爸爸，打吧!你打吧!反正你已经不爱我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但那根钢尺终于没有落到水儿的身上。她睁开双眼，见后娘正紧紧地拉住爸爸的手，泪水朦胧的眼睛里，分明露出许多的乞求和无奈。

水儿的爸爸沙哑着声音“水儿，你怎能那样写你的新妈妈呢?这两年来，她有过打你一次，骂你一次吗?”

水儿没了声音。是啊，都两年多了，后娘还真没有打过她骂过她啊，可内心深处，自己怎么就那么恨她呢?平时爸爸工作忙，家中大小的事不都是后娘在做吗?自己功课落下，不是后娘替她补习吗?还有，那次暑假，爸爸出差在外，怕她寂寞，不是后娘带她出去旅游的吗?

转眼间，中考了。水儿自作主张，报了职业技校。爸爸得知后，要她改志愿考高中，将来上大学。水儿和爸爸争了起来，赌气冲出了家门。原来，水儿陷入了早恋中，那个男孩子也报考了职业技校。

很晚很晚，水儿才回家。一进门，就看见爸爸黑着脸坐在灯下，站在一边的后娘也显出没有过的严肃。

水儿倔强地往房里冲去。蓦地，爸爸在背后重重地拍桌子，厉声道：“水儿，你给爸爸站住。”水儿被那愤怒的喝声震住，低着头不敢再走。

爸爸命令水儿走到桌子跟前，放缓声音说：“水儿，听大人的话，上高中考大学。你成绩好，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顿了一会儿，爸爸又艰难地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妈今天去了学校，一些同学反映了……早恋会害了自己呀!”

水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刚才还羞愧的她一下子又恼怒起来，她恨死了后娘。

“冰儿，我知道你怪我，但妈是为了你好呀!你不要再和那个男孩来往了……”后娘说。

“谁要你管!你又不是我妈!多管闲事!”水儿猛地甩开后娘的手，疯了似的大声叫道，“你害死了我妈，还会安什么好心?!我读技校你不是更好吗?让你省了几年学费，反正我也不是你什么人……”然后，水儿哭着跌坐在地上，呼唤着死去的妈妈。后娘被这一情景吓呆了，捂着脸也哭了起来。

最终，水儿还是报考了高中。她住到了学校宿舍，很少回家。她不愿见到后娘，也不愿见到爸爸，偶尔回家听到他们亲热的笑声，她都会泪流满面地想起她的妈妈。

一时间，水儿的内心无比的脆弱。

一天晚上，水儿读了一首顾城的诗，突然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她写了一封遗书，爸爸，请原谅女儿的不辞而去，我再也不想承受后娘所给我的痛苦了。女儿去了，你自己保重吧……她把遗书夹在床头的练习本里，在宿舍里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

晚10点时，一位女同学想借水儿的作业看，叫了几声没叫醒，就自己拿过枕边的练习本，一打开，那封遗书赫然在目。女同学尖叫一声……

醒来的时候，爸爸和后娘正坐在水儿的病床边，他们两眼红肿，显然刚哭过。

见水儿醒来，后娘跪在床边打着自己的耳光。一个劲地哭泣：“水儿，原谅我，不要再这样傻了……”看着爸爸将悲痛欲绝的后娘拥在怀里，水儿刚刚有些软下来的心，一下子又坚硬起来。

不久，后娘就离开了小镇。走时，她托人交给水儿一封信：“水儿，我知道这些年来，我的存在对你造成莫大的伤害，今天，我暂时离开你爸爸到城里去了……假如有一天你能接受我，我再回来。如果你永远无法接受我，我还是要告诉你：水儿，我爱你!”

后娘走后，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冷清。水儿搬回家来，但和爸爸见面的机会却很少，见了面也很尴尬。原来，这段时间，水儿的爸爸每晚都到外面喝酒。

一天晚上12点多，爸爸醉醺醺地回来，进屋就倒在地上，叫着后娘的名字。水儿把爸爸扶到床上，帮他擦净胡子拉碴的脸。爸爸老了很多。那晚，水儿在阳台站了许久，丝丝自责涌上心头。

礼拜天，水儿赶车到了县城。后娘乍一见她，嘴都哆嗦起来。她想要拥住水儿，但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水儿轻轻地说：“爸爸病了，我来请你回家。”

后娘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走出街口时，飘起了小雨。后娘拿出包里的雨伞，默默地将伞撑到水儿的头上。后娘说：“把头发擦一擦吧，不然会感冒的。”接过毛巾，水儿的眼泪流了下来。

有了后娘的照顾，爸爸的病很快就好了。这些天，水儿和后娘关系还算融洽，有时还会说说笑笑。

第二学期，水儿又住到了学校。正是高三，学习变得异常的紧张。

冬天时，后娘来到学校，给水儿带来两

件手织的毛衣和一条白围巾。

围巾漂亮精巧，同宿舍的女孩子都啧啧称赞“水儿，你妈真能干，织的围巾这么好看。”

水儿把围巾卷在脖上，自豪地说：“这是我后妈织的，要是我亲妈还在，织的会更漂亮!”

在舍友惊讶的目光中，水儿又取出相簿，指着妈妈的遗像说：“这才是我的亲妈妈。”相片里的妈妈微微笑着，显得那么秀雅和美丽。

舍友小丽看着相簿，忽然大声地叫起来：“水儿，你说她是你妈妈，怎么你跟她一点都不像呢?倒是你继母，你看，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你乱说!”水儿生气地抢过相簿，一看，不由得呆愣住了。经别人这么一说，水儿才发觉自己跟妈妈真的不像，却像极了继母，那眼睛，那眉毛，那嘴……

水儿纳闷起来。她想起几年前曾在家里看到过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后娘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后面写道：“爱女满月留影”，当时，后娘看见她看这张照片，很慌张的样子。过后，水儿一直没有再见到过这张相片，当时她亦没有在意。难道……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水儿的心思蒙上了一团云雾。寒假到了，她回到家里，她闷闷不乐。好几次，水儿呆呆地凝视着后娘，又跑进房间拿起镜子左照右照地看自己的脸。真的太像。

除夕夜，水儿再也忍受不了这迷惑和痛苦。

待后娘出去后，她严肃地问爸爸：“爸，我的亲妈妈到底是谁?”

爸爸一惊：“你怎么啦?死去的妈妈，就是你的亲妈妈呀!”

水儿凄楚地一笑，摇摇头；“爸，你把真话告诉我吧!我已经为这件事痛苦很久了!”

悲怆地审视着女儿，爸爸许久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封发黄的信纸，是后娘写给水儿妈妈的：

“俞姐：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给你写这封信，同是一个女人，我想你一定能体会我此刻的彷徨和无奈，回想起那些日子所受的屈辱，我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可怜可爱的水儿，又叫我如何舍得下啊!当初和俊林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相爱，我曾有过多少少女最美好的憧憬，但这一切，都让我自己亲手给打碎了：我不该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一个人，不该抛弃俊林和水儿，跟那个城里来的小老板私奔……小老板抛弃了我，俊林又离我而去，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一听说你就要跟俊林结婚了，俞姐，谢谢你，谢谢你收留俊林和水儿!同时求你，求你将水儿当成你的亲生女儿看待，好吗?我一生都会感激你!

王燕

读完信，泪水已淌在水儿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