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节俭风的制度化试验

“东乡模式”倡导公务消费一体化监管体系

江西南昌，沿江路上某酒店，周六晚饭时间，本该客满的酒店显得有些冷清，门前的停车位上，偶尔能见到一两辆高档轿车，卸下了车牌，安静地停放在那里。

李秀梅是这家酒店的包间区经理，她最近有点发愁。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业务再上不去，她的提成又要减少不少。

事实上，并不仅仅是李秀梅遭遇到这样的情况，2012年下半年江西各地陆续采取一系列举措规范公务消费以来，整个江西官场小心翼翼，而这造成的直接影响便是各个酒店的营业额直线下降。

“过了一个轻松年”

李晓是某国有大型企业江西地方公司的总经理，年底了，各个地方来他这走访的人也多了起来，但是李晓一般都只是在单位食堂接待这些人，以往常去的酒店也不敢再去。

“省里面有一个监督小组，到了晚上就到各个酒店门口去拍那些轿车车牌，还有在酒店蹲点的，看到有客人结账了，就去前台查是不是用公款消费，查到了马上处理。”而饭后的一些娱乐，李晓现在也是躲都来不及。“娱乐场所是肯定不能去的，这个性质更严重”。

在李晓看来，这是好事，“现在接待也没有那么复杂了，就在单位食堂吃点饭，不喝酒，轻松多了。”“没有了这些迎来送往，这个年过得轻松多了，也有更多时间陪家人了”。

除了公款接待，江西省地方政府公务人员的福利也降低了不少。

知情人士向《中国经济周刊》透露，原本每年年终，各个单位都会召集工作人员一起到酒店聚餐，这已经是一个惯例。但是，在江西加大对公务消费监督力度的背景下，基本上所有单位都取消了类似活动。

除此之外，政府公务人员今年春节的过节费也少了不少。以往年终，都少不了一些电子产品等福利，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是去年年底，很多单位什么都没有发，“有一个局，包括局长在内的所有职工，今年过年就发了一箱脐橙。”上述知情人士向《中国经济周刊》透露，事实上，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大动作，在针对公务消费严管的最初一段时间里，有一些县甚至出现纪委监察人员突击检查，勒令政府部门打开公车后备厢接受检查，如果发现里面有礼品，直接处罚，一时间当地官场人人自危。最后，当地市委市政府为此专门召开会议，强调此类行为属于违法行为，遂才作罢。

江西省对公务消费的严格管控，在该省2013年两会期间就有体现。一位江西省人大代表向《中国经济周刊》透露，两会期间，除了不摆花之外，以往发给代表的纪念品都取消了，饭菜也是很普通的自助餐。不仅仅如此，两会期间，江西为了节省公费开支，在会议时间上实行缩减，甚至晚上都要开会。而这样的做法，也在江西各单位刮起了一阵节俭风，“都是开完会直接回去落实，不吃饭也不住宿”。

监管一体化的东乡模式

年底的突击检察，让江西各地方政府部门过了一个节俭年，但是，督查小组毕竟只是一个临时的工作机构，要想让严格监管形成常态，抚州市东乡县的模式或许值得借鉴。

据东乡县纪委负责人介绍，为从源头治腐，增强单位公务消费资金支出透明度，东乡县2008年起便摸索推行公务消费改革，至去年1月1日开始全面建设公务消费一体化监管体系。

2012年，东乡县正式运行了江西首个公务消费即时监控软件系统，每笔经费做到真实消费、阳光运行、即时监督、全程留痕。

监管体系以公务用车、公务接待、公务用品购买等公务消费项目为重点，实行定点商店消费、公务卡刷卡支付、单位专人报账，并通过建立健全相关制度和应用现代网络信息技术，实现对公务消费行为的全过程监管，确保了公务消费的真实、透明和节约。

东乡县的具体做法，是通过网络监控系统，接入各单位和定点场所，每次消费时间、地点、金额等均可在网上查看，在酒店点了什么菜、商店买了什么土特产、汽车维修花了多少钱等等，点击监控系统，一目了然。而且消费超过预算（前三年消费平均数平均下调10%后作为预算标准）就会预警，并要求当场结账，只有消费清单、税务发票和刷卡小票齐全且时间一致，才可报销。

据东乡县纪委工作人员介绍，东乡公务消费必须电子化支付，监控管理系统与酒店联网，实现即时监控。此外，除酒店之外，各单位食堂也纳入了监管系统。

据统计，仅东乡县公务接待一项，一年来费用便下降了27%，公车维修费用实行第一年费用更是降低了47.7%。

尽管遇到了不少阻力，并存在一些争议之声，但是，东乡的这项改革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远至黑龙江，近到周边县区，共有30多个地方来此取经。在2013年江西省两会上，江西省人大代表刘锡秋提出在全省范围内推广“东乡经验”的建议。

“关键是制度的健全”

在中央财经大学财经研究院院长王雍君看来，设立监察组、公务卡等都是临时措施，在抑制公务消费上作用有限，且并不会长期有效。“技术手段无法代替制度的改革，控制公务消费还是要依靠公共支出管理制度的变革。”王雍君说。

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主任竹立家教授对王雍君的观点也表示赞同，在他看来，东乡的探索没有解决“消费是否合理”这个问题，还是一笔糊涂账。竹立家2006年提出了“三公”消费这个概念，主要指公车消费、公款吃喝和公费出国。在他看来，抑制“三公”消费，首先还是需要引入一个评判机制，而这个评判机制的操作者便是人大机关。

“要对‘三公’经费预算提前介入审查，为每一笔开销树立标尺，不该花的一律剔除出预算，让公众在监督评判‘三公’经费支出时，有据可查、有法可依。”“另外，还要建立监督和问责机制，对‘三公’经费支出情况进行监督检查，一旦发现违纪违规行为，必须有问责、追责的勇气和魄力。通过问责，倒逼‘三公’经费的规范使用、杜绝各种铺张浪费行为，最终使政府权力真正在阳光下运行。”竹立家说。

图片说明：受地方政府规范公务消费的影响，江西各城市许多原本生意兴隆的高档餐厅，如今门可罗雀。摄影I上官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