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痛感

命运中的痛,虽然不美好,却能帮你趋利避害。

她特别爱笑,可只要说起一件往事,就怎么也忍不住泪。虽说已过去多年,可她说,这辈子想起这件事,就疼。

那年放寒假回家,下车时,天特别晚,飘着漫天大雪,田野和路都被雪盖住了,连个道沿儿都没有,只能凭记忆往回走。

从学校出来时想得挺美,半年了,终于可以回家看爸妈了,可现在脚踩在深雪里,风呼啸着,刮在脸上像刀割,她特别难受,忍不住就坐在那儿哭起来。哭够了还得走,走一会就哭一会儿。向前望望,一片白茫茫,温暖的家还遥遥无期。

她出生在吉林东辽县云顶镇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得走上十五里路,才能坐上公共汽车,再走八里地才有小火车,出村的都是盘山路。那晚,她一边独自跋涉在雪地里,一边在想一个问题,这辈子咋会生在这么个地方?

原来她对这个问题感受并不强烈,直到进了戏校,进了大城市。有的孩子苹果橘子床底下塞满了,她什么都没有;人家穿的是呢子料子,她只有些粗布衣;从进学校大门,就没一个亲人来看她,家里穷,来不起。

她自幼爱唱歌,加上过耳不忘的天赋,15岁那年考取了镇农民业余小剧团。从此,她特别渴望走出山村,得到专业训练。

抓住一次机会,她考取了吉林省艺术学校,爸爸却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学费几千块啊,哪掏得起。落寞的她只能跟着妈妈到地里干活儿,后来她上小学时的校长见她在掰苞米,吃惊地问为什么不去上学。得知情况后,校长去做她父亲的工作。她也哭着求父亲,“让我去吧,将来我一定帮你们还债。”最终父亲在村里转圈借钱,总算给她凑齐了学费。

一个人出生的地方是自己不能选择的。虽然那夜在雪地里,她为此感到那么疼痛,但她也懂得了,有些东西却是她可以选择改变的。

她成了班里最刻苦的学生。那一年,她19岁,是班里年龄最大的。练功时,别人很容易做的压腿,对她却成了大难题。更要命的是,只要假期休息一段时间,腿的柔韧性又没了。老师说这叫回笼腿,是做演员的大忌。同样做一件事,别人付出一分,她就要付出十分。

吃苦对她不算难。当初她在小剧团,由于处在变声期,嗓音音域不宽,音色也不亮,只能唱“下装”(二人转丑角),反串男演员。为了能唱“上装”(二人转旦角),她坚持苦练。剧团近四十个剧目她都会唱,每个人物的唱词都能一句不落地背下来。团里不管谁有事无法演出,她都能补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彩旦花旦她都演过,而且演谁像谁,团长送她个外号叫“戏耙子”。

正是凭借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她从戏校毕业后顺利进入吉林市评剧团。2001年,她参加首届“赵本山杯”二人转大奖赛,摘取了桂冠。随后,她在电视剧《刘老根》中出演“山杏”,一举成名,命运也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就是二人转演员阎学晶,一个曾为命运不公苦恼,却最终改变命运的人。

在这个世上,怨恨和叹息没有任何意义。命运给你痛感,正是为了提醒你振奋,有所作为。正如人的肉体不能缺少痛感,它本身不是美好的,却能帮你趋利避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