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诗篇

时间:2022-09-27 09:16:29

【摘要】更大的气团,往其他季节走 冷却下来,像冰箱里的食物 我对于春天是留恋的 选择离开,是我知道 还有一个新鲜的春天,会到来 那时,我再次置身其中 像一只彩色的斑点狗,却没有了 吠...

经过一个春天

我以介入的方式,经过了

一个春天,这给我带来了

轻微的擦伤

我还要往夏天走,接受更大的热

更大的气团,往其他季节走

冷却下来,像冰箱里的食物

我对于春天是留恋的

选择离开,是我知道

还有一个新鲜的春天,会到来

那时,我再次置身其中

像一只彩色的斑点狗,却没有了

吠叫的冲动

山塬

环县的山塬,一座座馒头山

拥挤在一起,那是犁铧和镰刀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耕作、修剪出来的

可是,站在高处看过去

怎么就难得看见个人呢

难得看见劳作的人,看见走老双脚的人呢

环县的山塬,一具具老虎的骨架

互相抵触着,那是自然的风雨

一点一点,一块一块

切割、腐蚀形成的

可是,迎着多大的风,多大的雨

也没有感到,什么能轻易改变这山塬的面貌

微弱的人力,为了一口饭

也许一百年,也许二百年

硬是让山塬,失去了棱角

持续的风雨,吹着,落着

也许一万年,也许一千年

慢慢把山塬,重新塑造

谁的力量更强大

在环县的山塬上行走

我不愿提问,任何一个答案

都会让我茫然的内心,变得更加茫然

乡间的土路

乡间的土路上,雨天留下的车辙已经干枯

我穿过横在土路上的头道渠、二道渠

上面铺设了结实的水泥涵管

毛驴车过这里,会吃力,会颠簸一下

路边,高高的白杨树,干净的身子

似乎刚刚从洗澡堂出来

还有过年一样的苹果园,那么喜庆,那么热烈

再经过一片繁茂的槐花林,一片冰凉的绿荫

前面,就是泾河滩,就是我童年的天堂

已经看见粗疏的线条勾勒出来的河床

开阔,散漫,翻涌着风

又一个春天,正在成长,正在朝泾河滩的对面漫延

那里有一个村庄叫马家庄

那里麦苗青青,土房子建在高高的山峁上

从环县进入宁夏的路程

环县以北,一路缓缓抬升

每经过一个镇子,高度都提高一座山那么高

渐次升高的路程,渐次看到更多

也因此不能一下子看清远方

似乎在一次又一次,打开前方的包装

过了惠安堡,地势却降低了

展现在眼前的,是宁夏的大地

是无边的空旷,天空也低垂着

视野里的事物,都变小了

平顶的土房子,偶尔出现

火柴盒一般,火柴棍的电线杆

似乎在奔跑,似乎是扣紧天地的搭扣

无遮无挡的风,把羊群吹进云团

把一个远归的人,吹出了满脸的皱纹

这样的旅程,内心也是一个逐渐展开的过程

内心装进来了许多,内心拿出来了许多

山里的荞麦

荞麦愿意,荞麦到来

荞麦就到了沟里,到了山坡

也到了山顶,山坡的荞麦

还能保持山坡原来的弧度

荞麦可以浅红,可以粉红

可以深红,粉红的多

这是荞麦自己选的颜色

喜欢的颜色,荞麦可以略甜

可以苦,有一种荞麦就叫苦荞

这个季节,荞麦是山塬轻的部分

有颜色的部分,可以摇曳的部分

这个季节的荞麦,只是山塬的一次充血

疼痛的知觉,兴奋的反应

在早晚,程度上有很大区别

当隐约的身影,渐渐清晰

荞麦有了明暗的变化

忘了是第几次写到三月

春三月,虫子松开脚趾

人间却出现了替身

钱财靡费在一个池子里

怎么还不打雷呀

头顶花朵的不是青蛙

风里才有风凉话

一个说别人丑恶的人

让我看到了他的脏碗

自行车拐进了一条巷子

里面,装满了路灯的光

白云还在黑云里自证清白

也不嫌累,我先睡了

在陇东的天空下

二月,地里的麦苗全干枯了

经过肖金、彭原和驿马

经过这个沉寂的春天

集镇上的人,黑色的衣服,结成了疙瘩

我嘴唇疼痛,双手袖进袖筒

沟口上斜歪的甜杏子树,会不会红了枝头

和当年一样?那时候,我多情又年少

把不走的路,一天走三回

在十里坡,迎亲的队伍

在山路上弯曲,是一队蚂蚁

一队柴禾,踏起的土尘,开着花朵

又衰败了一腔子唢呐

在陇东的天空下,我过平常的日子

过来一片阴影,是带颜色的云

却没有降雨,我依然幸福

我感到了一阵潮湿,一阵轻微的酸麻

石头基础

环县城外,上山的路口

一块巨大的方形石块,我1983年来这里时

就看到了,说是石油勘探队的汽车上掉下来的

是打井用的基础,不要了,已经十年了

我曾经想象当年尘土飞扬的情景

通过这个参照物,为时光的久远感叹

后来,我一次次经过这里

一次次看到这块大石头,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某种物质的坚守和遗忘,似乎我也参与了进来

又过了十年,2011年我再来环县

我又看到了这个大石块,我觉得我改变了许多

岁月改变了许多,可是,这块大石头

还在老地方,还是老样子

又让我无法确认,我身在时光的哪一段

也让我从这块意外丢弃的大石块上

看到了命运里恒久的存在

虽没有安排,却不可替换

县城广播

如今,早晚在环县的街上走

都能听到,响亮的广播

只是,不光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还转播中央电视台,自然只能听声音

只是,再也听不到

女广播员的声音了

当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和夹生的饭一样,吃也能吃

环县城里,也只有女广播员会说

环县城里的人,似乎离不开广播

听广播既是生活的内容

也用来确定吃饭的时间

似乎只有广播,才知道这又是一天

才让环县城不再偏远

也拉近了人们和远方的距离

环县城里的人爱说,北京人听的

跟我们是一个广播

身在雪后的环县城

身在雪后的环县城,我不愿意

只是关心我,和雪下的冬小麦

冻得发颤,我也有多余的热量

想分出去一些,就像摇晃的马灯

分出去光,分出去睡梦

积雪的路上,毛驴的蹄印

羊羔的叫声,是温暖的

大清早出门的,全是背书包的学生

向着不同方向,他们的身影

黑暗,收缩,快速移动着脚步

我来到外面,就是为了吸几口冷气

环县城里,我不是灰烬

我是一疙瘩煤,一疙瘩木头

在环县城里,我能把自己点着

冬天的植被

在山塬的外表,包裹着

和灰尘纠结着,是污脏的

破败的。枯瘦的树木,干枯的草茎

黑到骨子里的黑,最后一丝水分

也失去了,看不出生命的气息

死去了一样。就是它们

必然地承接春天:春天的颜色

春天的成长。从曲折的根部开始发生

直到山塬葱茏,还不停止

还在泼洒油漆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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