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喻指称的认知理据及其语用意义

时间:2022-09-26 07:06:12

摘要:包含了网民情感色彩的词汇,如“表哥”、“烟哥”、“房叔”等是怎样形成的?这些网络语言为何得以迅速流行开来,且这样的指称词汇的认知语用理据到底是什么呢?本文将以“表哥”、“房叔”为例,试图从语言学的角度对这些词汇的形成理据加以分析和说明。N+N概念合成名词一方面体现出形式与表达的简洁性,另一方面暗含着意义构建的复杂过程。

关键词:“表哥”;“房叔”;转喻指称;语用学意义

中图分类号:H31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795(2013)05-0025-0005

近来,我们看到,“表哥”、“烟哥”、“房叔”、“房姐”等词汇在网络中十分流行,有人把这些网络词汇称为锐词。锐词就是在互联网信息爆炸和泛滥时代自我清理过程中,通过网友的群体智慧,呈现出的最精炼、最能代表社会形态的词语。我们看到了网络舆论的巨大力量,同时,我们不禁要问,包含了网民情感色彩的这些词汇是怎样形成的呢?创新构词的产生和使用受什么因素驱动?创新构词是为了增强语言的生动性,还是为了便于记忆?是否受社会语境和文化语境的制约?创新构词的建构过程又是什么?只有搞清楚这些问题,我们才能真正把握语言在产生和使用过程中所体现的创造性(彭建武,2012:23-28)。我们关注的是这些网络语言为何如此迅速地流行开来,其认知语用理据到底是什么呢?本文无意探讨相关事件本身的政治经济原因,将以“表哥”、“房叔”为例,试图从语言学的角度对这些词汇的形成理据加以分析和说明。

1 “表哥”与“房叔”的转喻指称理据

认知语言学区别于其他认知理论的意义在于它致力于研究隐喻、转喻在意义建构方面的作用。Lamb(1998:205)指出,乔姆斯基提出的根据有限规则生成无限句子的能力不属于真正的创造力,即便说是,也只能属于较低层次的创造力。George Lakoff&Mark Johnson(1980)则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论述了转喻的指称功能,认为转喻的指称功能主要包括地点代替机构、产品制造者代替产品等9类,声称隐喻和转喻是人类认知思维方式的体现,是人类创新能力的重要体现。真正的创造力是为新的概念或旧的概念造出新词或构建新的概念,以将人的概念系统中那些看似没有什么关联的思想整合在一起。隐喻性和转喻性构词正是利用了概念之间的这种创新连接(彭建武,2012)。概念化是语言使用过程中的一种心智活动和识解操作,其过程是复杂的、动态的,意义即概念化,语法和语义是不可分割的,语法实际上是概念内容的结构化或者符号化,语法系统是开放的。作为语法系统的组成部分,词汇系统更是敏感,词汇的变化直接反映了社会现实。转喻是汉语构词的基本方式之一(张辉、卢卫中,2010:74)。刘正光(2004:1-4)提出并论证了隐喻视解(metaphorical construal)是名名复合词概念合成的视解机制,N+N概念合成在语言和认知中起举足轻重的作用。N+N概念合成名词一方面体现出形式与表达的简洁性,另一方面暗含着意义构建的复杂过程。因此,N+N概念合成名词成了当前语言处理和概念研究的热点问题。沈家煊(2006)提出“糅合”和“截搭”是词语概念整合或复合的重要方式,前者与隐喻相关(如“墙脚”),后者与转喻相关(如“的姐”)。Benczes(2006)通过对英语语料的分析发现,隐喻和转喻构词不仅使用频率较高,还可以在认知语言学框架内借助合成(blend)、结构图式(constructional schema)等概念加以很好地分析(彭建武,2012)。黄洁(2008:25-29)认为汉语和英语隐转喻名名复合词构词能力存在差异,主要体现在三方面:其一,汉语隐转喻名名复合词构词能力比英语强;汉语中隐转喻名名复合词十分形象、生动。汉语隐转喻名名复合词构词规律更明显。本文将从形义匹配、概念整合、构式压制等三个方面进行论述。

1.1 形义匹配

构式是语言的形式和意义的匹配,其意义独立于其组成成分的个体意义,也不完全等同于各个个体意义的简单相加,构式的结构义和谓词本身的意义等冲突又和解。一定的句法形式可以体现出特定的意义匹配,下面按照周日安(2010:10)的分析方法分析“表哥”、“房叔”的形式与意义匹配关系:

从以上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到“表哥”、“房叔”的形式与意义的匹配关系,可以看出这两个词的组合过程和组合规律,在二者的合成过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构式意义不是其组成成分的简单相加,而是具有自己的整体意义。这样的转喻指称概念化是一个复杂概念进行整合的过程,这一过程体现了人类对外部信息进行加工的经济性原则,是一个动态的复杂的认知活动,构式语法的整体观、形式与意义的匹配观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转喻指称的形成过程。

1.2 概念整合

概念整合是人们进行思维和活动,特别是进行创造性思维和活动时的一种认知过程,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一般性的认知操作方式。英语构词以派生为主,汉语构词以复合为主,这是公认的事实。在概念整合中,名词输入空间和形容词输入空间的某些成分或特征有选择地被映现到新的整合空间中去。整合空间的突生结构以三种方式产生:通过组合(composition)从输入空间中映现过来的成分和特征;通过基于框架或图式补充完整(completion);通过操纵整合空间来达到详细的描述(elaboration)。所谓“概念合成”就是通过跨空间的部分映射将两个输入空间加以匹配,并有选择地将各自的元素部分地映射到合成空间,由此形成类属结构(emergent structure)。无论是隐喻还是转喻,两者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即用一种经验来构建另一种经验与存在,都可以从跨空间映射的视角来探讨其成因。

人作为事件认知模型(EVENT ICM)的一部分——参与者与模型的其他部分如衣饰、工具和处所发生转喻关系。包含的概念转喻是部分代部分。Reka Benczes(2006:162)认为,英语中名名组合的构成方式有五种方式:①修饰成分被用作认知凸显参照点去可及同一个认知域中的实体;②被凸显的实体中心词被用作认知凸显参照点去唤醒同一个认知域中的目标实体;③组合词的两个构成成分名词被用作参照点去唤醒各自不同的理想化认知模型;④组合词作为一个整体被看做是认知参照点,通过这个参照点我们能够可及理想化认知模型;⑤组合词的两个成分之间的转喻作用于英语名名组合词,如图所示:

在“表哥”、“房叔”的整合过程中,我们可看出转喻的邻近性的认知理据。隐喻概念关系的功能是联想推理,而转喻概念关系的功能是指代推理,隐喻基于相似性,转喻基于相邻性。符号学家Eco(1985,转引自周启强等,2006:178-183)提出了三种邻近性:①语码邻近;②上下文邻近;③被指称事物邻近,其中任何一种都能够引起人类心理的转喻想象。转喻想象是通过突显事物的显著特征达到转指的目的,如我们常用the bald、独眼龙、酒糟鼻等引人注目的外表特征转指相关的人,起到指称作用和特定的修辞效果。相当数量的转喻指称证明了概念转喻对抽象思维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复合词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的名词充当修饰成分,第二部分则是认知凸显主体。这个复合词作为整体是一个理想化认知模式的一部分。复合词所指示的这个实体被当做认知凸显感知,这个复合词通过转喻被用来可及理想化认知模式(Reka Benezes,2006:158)。从认知范畴的角度来说,概念转喻具有认知上的突显性,在一个范畴里最具代表性的显著成员代表相应的角色,用范畴转指范畴特征,即用名词所指事物转指这一事物的形状、颜色、结构、功能等特征,被突显的名词为其所指称的人、事物的典型特征提供了心理可及通道。沈家煊(2006:5-12)认为,作为复合法的一种,“糅合”不仅是汉语构词的重要方式,也是汉语造句的重要方式。从“概念整合”的角度看,糅合造句的方式跟糅合构词的方式本质上是一致的,他进一步将概念和词语的整合或复合分为“糅合”和“截搭”两类。“糅合”好比是将两根绳子各抽取一股重新拧成一根,而“截搭”好比是将两根绳子各截取一段重新接成一根。从认知方式上讲,“糅合”与“隐喻”相关,“截搭”与“转喻”相关。“表哥”、“房叔”就属于“截搭”这一类的构词,其组成方式分别是从“手表”、“哥哥”,“房子”、“叔叔”中各抽取出两个词“表”、“哥”以及“房”、“叔”等组成新词,这也说明了人类具有无限的概念整合的能力,是人类创造性思维的重要体现,具有生成和理解概念合成的能力是人类认知的一个显著特征。

1.3 构式压制

构式语法继承了传统语法、生成语法的“压制观”并将其发扬光大。压制在句法上和词法上是看不见的,它是由解决意义冲突的需要引起的,取决于因隐性句法环境须作另样解释的机制。压制是指构式对插入其中的词项的意义施加力量。王寅将构式中的压制分为词汇压制、惯性压制、选显压制、多重压制、仿拟压制等。词汇压制包括构式压制词汇、构式压制构式、词汇压制词汇、词汇压制构式等,这其实说明了构式的整体意义不等于构式组成部分意义的简单相加。在一个完形中,组成成分会相互激活,也会激活所在的整体,反过来整体也会激活其组成成分。这种激活或者替代的过程就是转喻(贾立平,2011:57-60)。理想化认知模型、百科知识、框架或情景都是存储于大脑中的完形,这些完形是人们在生活中日积月累的经历,熟悉的物体、事件等。构式正是体现了一个个与人类经验有关的情景,这些预设在大脑中的情景限制进入构式的动词,使动词产生与构式义相关的一个背景框架,正是在这个框架中,建立了认知转喻关系。“表哥”、“房叔”等这些复合词经过构式与词汇的相互压制、相互作用后形成了新的意义。下面我们根据构式语法就“表哥”、“房叔”的构式压制作一图示说明。

从图4我们可以看出,表哥≠手表+哥哥,房叔≠房子+叔叔,此时的“表哥”、“房叔”已经赋予了更多的语用意义,带有网民们的情感意义了,这样的意义是不能从组成部分字面意义加以完全预测和推导的。构式语法强调,构式有自己独立的意义,且构式的意义不等于其组成成分意义的简单相加。一个句子的意义就是词汇义与构式义互动的结果,是词汇压制和构式压制的共同产物,这样也才能真正体现所倡导的动词与构式互动的思路,且是真正的“双向互动”。隐喻是用一件事谈论另一件事的主要方式,其主要功能是理解,而转喻主要具有指代功能(referential function),换言之,转喻使我们使用一种实体代表另一种实体。但转喻不仅是指代手段(referential device),它还具有能提供理解的功能。以上我们从形义匹配、概念整合、构式压制等三个方面分析了转喻指称的认知理据,下面我们用图来作一小结:

复合词的构词理据表明,当前构式语法研究中过分强调句法的构式理据而忽略了词汇的构式研究,这是不全面的。构式语法声称,语法中旬法和词法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从构式的角度研究复合词的转喻理据是非常必要的。隐喻结构的源范畴来源于人们最基本的经验,人在对其自身漫长的认知过程中,并没有无止境地创造新词语,而是将新认知的抽象概念与已认知的具体事物相关联,从而利用对已有事物的认识来思考、表现“人”不同特点的新概念,填补了表达和词汇的空缺。这些被词化了的认知称谓词带有明显的隐喻和转喻痕迹,作为语言的一部分已被收入到词典中(谭谨、彭建武,2010)。这些转喻词明显带有转喻或隐喻的痕迹,已经成为语言词汇的有机组成部分,语法构式本身具有意义,而运用这些构式大大增强了人类语言的表达能力。

2 “表哥”与“房叔”转喻指称的语用意义

认知语言学中的语法构式不仅是形式、意义的规约体,而且也包括语用意义。认知称谓词的词义经过明显的隐喻或转喻认知过程,改变了我们对其所指内容的思维模式,从而生动形象地表示人的名称,以达到一定的语用目的(谭谨、彭建武,2010)。对于隐喻和转喻表达,人们最感兴趣的问题之一是人们为什么创造这些词?研究词的理据对于阐明事物的得名之由,认识词与词之间的联系、词义演变和发展规律具有重要意义。彭建武(2012)从文本语境、文化语境、社会语境、优化思维、联想思维、记忆效果等6个方面论述了创新构词的影响因素。本节将从语用移情、语言游戏、韵律效果等三方面论述转喻指称的语用学意义。

2.1 语用移情

移情(empathy)在语用学上指言语交际双方情感相通,能设想和理解对方用意。它既有语用——语言的问题,也有社会——语用问题,涉及说话人如何刻意对听话人吐露心声、表达用意,听话人如何设身处地来理解说话人言谈的心态和意图(何自然,1991:11-15)。这样的转喻指称,是社会语境的体现,新词语的产生与使用与当下特殊的社会文化语境密切相关,文化语境的内涵十分丰富,包括物理语境、符号、社会语境、情景特征等一系列与文化有关的知识。文化语境也是创新构词的驱动因素之一,这也是优化思维的体现,在优化思维的主导和制约下,语言运用也力求优化。在当时的情况下,优化的主要方式是用最少语言手段表现尽可能多的内容,以少寓多,以简驭繁(徐盛桓,2002:14)。“表哥”、“房叔”等网络流行词简洁明快、琅琅上口,也充分体现了人类优化思维,人们在认知过程中,总是试图以最小的认知处理来获取最大的认知效果。Brekle(1978)认为,新词主要是为实现交际目的在真实交际场景中建构的,而不是用来扩展词汇量,说话人尽力减少话语表面的复杂性,同时最大限度地扩大传递给听话人的信息。同时,这也是联想思维的体现。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倾向于通过创新性和联想性的思维过程创造出心理意象丰富的新奇表达。这其中,既有人们对当下社会腐败现象的不满,也寄托着“草根”百姓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和对现实的自我解嘲。

2.2 韵律效果

韵律在某种程度上诱发和导致了语法的演化。具体到汉语的词汇发展,有一个十分显著的外在变化,那就是词汇的双音化倾向。依据形式与意义的一致性原则,外在形式的变化不可能不引发意义的波动。词长形式和语义之间的自然关联是语言的普遍性特征,是受人类认知基本规则支配的结果,诸多语言现象表明:就句法和韵律而言,句法影响和控制韵律,而韵律在一定程度上又制约着句法的合法性,语言正是句法、韵律、语义、语用等多种要素互为作用的结果(张国宪,2005:35-52)。韵律包括节律(rhythm)、声律(mettics)、重音(stress)和轻重(strong-weak)等等不同的语音表现。我们认为,从语音的角度看,“表哥”、“房叔”等转喻指称词汇简练紧凑,朗朗上口,便于记忆,节奏明快,具有形象生动的效果。试比较,如果是“房叔叔”、“表哥哥”,恐怕语音效果就决不能相提并论了。Bauer(1983:142)指出,创新构词对记忆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这类创新构词不但在形式和语义上是压缩的,而且比喻贴切、朗朗上口,可以在人的大脑中激活比直接表达更为丰富和生动的意象,因此有助于人们对新事物的理解和记忆。这种记忆一旦形成,便会永久地储存在人们的大脑中。正如王希杰(2012:90。91)所说:我们——你、他和我——都生活在词的海洋里。词包围了我们,跟随着我们,词冲击着我们的耳膜,词闯进了我们的眼帘,词涌现在我们的心田。任何一种语言的音位和音节、词类和句式,都是有限的,然而词语却是无限的,开放的。词是古代文明的化石、词是个人灵魂的窗口、词是游戏的工具,词是人们发泄的手段。语音表现在不同的语言中其作用也并非完全相同,音节与词性、语义的关联产生跟人类的基本认知有关(张国宪,2005)。网络词汇的形成和发展是网民集体智慧的结晶,也是语言发展的需要,已经渗透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2.3 语言游戏

基于使用的语言模型是认知语言学的核心概念之一,这种语言观认为,如果人具有先天的语言能力,这种能力也是语言结构进化和固化的结果,而这一过程离不开人类的经验和一般认知能力,语言是人们对现实进行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的结果,认知语言学是“现实-认知-语言”的语言心智观。维特根斯坦说过,语言是一种游戏,语言是社会现实的反映,映照了社会全息图景。这样的网络词汇的流行,体现出了语言使用的智慧,体现了巧妙、精致与戏说的效果,体现了人们的语言游戏心态。网络的出现与普及,提供了一个激活人们语言智慧的平台,为人们提供了一个释放情绪的空间。近年来网络流行语承载着13亿中国人纠结的情绪和复杂的诉求,其中寄托着对改变不合理现状、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期待。网友们如此鲜明地涂抹着当下时代的情绪色彩,嘲讽时弊、批判现实、宣泄情感,同时具有一种调侃的意味,也为社会的发展进步提供了动力和目标。

3 结束语

相比隐喻的研究而言,转喻的研究明显不够,本文试图在这方面作一努力。词义的引申和扩展的理据是人类隐喻和转喻的认知能力的结果,新词的产生是反映社会现实的结果。最近网络上又出现了“房妹”、“房姐”、“房媳”等新词语。词作为传递信息的载体,最大限度地加快传播和记忆的速度,将特定的时间、地点、任务、事件进行浓缩,以便于口口相传。在网络时代,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集中了网民智慧的锐词出现。如今,网络在推动舆论监督和制度反腐方面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词汇的形成与其意义构建是语义研究的基石和最重要的课题之~(周启强等,2006)。N+N概念合成在语言和认知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能及时反映变化的语言事实,展现语言的原始的组合能力,扩展语言的功能,增加语言的创造能力,促进了语言的发展(刘正光,2003)。语言是社会现实的反映,作为语言中最敏感部分,词汇系统的创新表现得最快。随着网络聊天工具和个人空间的逐步兴盛,这种网络词汇逐步为一贯严肃的公众媒体所接受,成为了一种影响巨大的社会现象,这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新的语境下语言发展演变的规律。从语言学角度来分析这些词汇形成的认知理据是很有意义的。这方面的研究还值得进一步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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