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梦想,绚丽绽放

时间:2022-09-25 04:16:05

守望梦想,绚丽绽放

采访手记:

“旦”,本意为旭日东升,后引申为一日之晨,一年之始;“旦”,不仅只是戏剧舞台上表现的丰富多彩的女性角色,更是生活中平凡但又不平常的女性。在这新年之初,我们带着发现美的眼睛启程,去寻找那些美丽的“旦”角。

本期“风范・人物”邀请了武汉文艺界的老中青三代旦角演员齐聚一堂,畅谈艺术和生活。为了能方便地让三位老师聚在一起,我们的采访选在一家酒店进行。初见三位,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冯春凤老师梳着优雅的短发,腰板挺直,神采奕奕;刘丽一袭长裙,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不急不缓,温润如玉;王荔扎着清爽的马尾,夸张的孔雀蓝耳坠,修身的黑色小西装,摩登味儿十足。年龄最长的冯春凤老师坐在刘丽和王荔中间,时而被王荔率性直接的俏皮话逗得开怀大笑,时而侧过头眼神带笑注视着正在说话的刘丽。

舞台上,她们罗裙宫裁,身影翩翩,演绎着古今多少美艳的传说;舞台下,她们依然长袖善舞,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平淡的真实、恬淡的优雅、释然的辉煌……

冯春凤 世间最真平常心

初见冯春风老师,个子不高、穿着朴素,藕荷色的翻领外套露出青绿的毛衫,利落、清爽。“也许是从事戏剧的职业习惯,有时候不经意间就有了那股子劲。”说话间,她随手拿起餐桌上一根筷子,瞬间变幻着执折扇、执刀戟等招式,筷随手动、眼随手行。交谈中,不太提及曾经的辉煌,只是一味地强调着自己和很多老太太一样,宅在家里就很好。

“我不太刻意去打扮,只觉着舒服就好,而这舒服是来自内在的气质的……”老太太说得很平常普通,但举手投足间的轻捷、谈笑间眉眼的灵动却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11岁入行学戏,从艺20多年,教学近30年,但她经常会忘记“年龄”这个词。“偶尔精神不太好,不怎么收拾,被称呼‘太婆’时才想起来,‘哦,我已经奔七了’……”不经意中,泄露了自己的年纪,我们除了尊敬,就是惊叹这样的精、气、神。

说起学戏,她一再强调自己的幸运,遇到的都是德艺双馨的老先生,比如刘玉琴、云艳霞、谢锐青、李金鸿、张正芳、马宗慧等老一辈艺术大家。冯老师在接受启蒙教育时,老师的教导传统也很实在。“桌上两盘菜,蹦虾仁和炒咸菜。想吃哪一盘?蹦虾仁。得,练去!”浓浓的京韵,干脆利落。尽管不是冲着蹦虾仁而去的,但打小冯老师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学好,“不想当名角的演员,绝对不是好演员。”

“学戏一半靠天分、一半靠勤奋,得有恒心。”在老先生的眼中,冯老师是个一点就通的人。回想当年3天时间里学习“水漫金山”一折,但之后为了练“打出手”(注:打出手:指戏曲表演中以一个演员为中心,其他演员配合他(她)做刀枪等器械的抛接动作,再加上锣鼓,制造一种战斗气氛)中的一个“掏鞭”的小技巧,“一、二、三”,边说边比划,“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分解,足足练习了一个暑假,每次都来100次。”“别人是早上6点30分练早功,但我一定会在这之前就练习完了一遍功课”,坚定着想当好演员的决心,冯老师几十年如一日地这样练下来。

练功、演出消耗量大,“曾经有一顿饭我吃了1斤2两米饭”,这是什么样的消耗?她的“大吃一斤”,着实让我们目瞪口呆。也是基于这样的勤学苦练,不断地在排练和演出中总结,冯老师累积了许多出戏,业内人士评价“她肚子里全是货”!直到退休之后,还是会有很多专业演员去家里找她请教。

“我们这代人没赶上好时候……”说起来也是颇有些遗憾。风华正茂的年纪赶上了,满腔热情的冯老师也投身在革命中,串联、四清运动……无一落下。“不能演出、不能练习,但心里实在是想啊……”于是,在农民院子里的土墙上练习弹跳。后来开始演样板戏,为了更接近人物,去部队体验,真正地与战士们一起练习瞄准、射击,因此,“我特别喜欢打枪,而且枪还打得特别好。我经常在路边射击汽球的摊点去打,老板都抱怨我总把球全打完了……”说到这里,冯老师既自豪又委屈。没有像很多人那样去抱怨那个时代,反而会因为那样的经历而特别自信:“有了这样的经历,我的适应能力特别强,下乡可以来农活、到工作可以纺纱、织布、电焊……最后,我又去教学,当了老师。”

“冯老师是一个特别可亲、可近的老师!”在座的王荔偏着头看着冯老师,眼神温暖、语气,给出了简单又平实的评价。

1979年,冯老师去了武汉市艺校当老师,任教过京剧、汉剧、楚剧表演等。王荔就是从小娃娃的时候被冯老师发现是个好苗子,于是督促她练功。当王荔曝料当年冯老师“下狠手”时,冯老师一脸惊诧,瞪大了双眼。原来,当年王荔各项条件都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年纪大了一点(12岁),为了帮助她更好地拉开骨架,只好用了“狠招”。当我们问到冯老师,“您知道她会痛吗?”冯老师认真地说:“知道,但这样一个好坯子,不狠不行啊。”因为惜才,所以爱才。而这种爱更多的是督促孩子们学习、练功。为了让正在发育的孩子们不要受练功的关系而影响身高,冯老师琢磨着放开了踢腿,研究了一套科学的训练方法,比如:增加弹跳训练……不断地结合着传统与实践,去创新教学方式。

除了专业,生活方面也不能落下。艺校的学生们多是住校,一早起来就要练功,冯老师从周一到周六都陪着。当年还是学员的武汉京剧院的国家一级演员林军,是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之一。“那时候,很担心她晚上演出没有精神,最头痛的是她的午休。林军喜欢看书,躺床上半天还在看,就是不睡。我就得把书没收掉。她就不依了,埋怨我说‘你比我妈管得还多’。我告诉她,‘那是当然,你妈一周才陪你周日一天,而你周一到周六都得我看着’……”比妈还多事的冯老师除了管孩子们的专业、身体成长,更看重人格的教育。她说,“教戏先教人,学戏先学人”,“看着王荔、刘丽、林军……包括已经从事影视工作的余少群等这些学生品格端正、专业拔尖,我就特别开心。”

看着这么多优秀的学生,一批批走上舞台,收获着成果,冯老师说起来那个笑啊,都合不拢嘴。但提到自己唯一的女儿时,她很是愧疚。“别人都说我是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啊。那时候太忙,真是顾不上她。好在,她很努力,现在也非常好。”比起说戏、说学生而言,冯老师说自己女儿很少很少,但心底的那份慈母之爱,不因言语而减少份量。

“想想啊,我演过主角、获得过掌声和荣誉、下过乡、下过部队、体验过当工人、最终又当过老师……现在看着学生们又取得很多很好的成绩,值了!”“但一个女人,不管在外面多么风光,也不管做了多少事,回到家,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角色,妻子、母亲……只有找到自己的位置,家庭才会和谐。”走过了戏剧的繁荣、经历过戏剧的改革、遇到过戏剧的低谷与复苏,冯老师从容淡定。

“我烧得一手好菜,老公都不愿意去外面吃饭!说到这里,冯老师和所有女人一样骄傲着。而在我们心里,同样泛起的是平淡的温暖。

刘丽 女人如花梦芬芳

舞台上的阎惜姣,魅惑艳丽,是满腔怨恨的复仇女神;观众眼里的天丫,俏皮灵动,是纯真烂漫的百花仙子。而眼前的刘丽,温婉优雅、淡定从容,轻言浅笑之间,让我们看到了她优游于舞台与人生的洒脱,也看到了她执著于梦想与追求的坚毅。

童年梦想

出身梨园世家的刘丽,父亲演生角,母亲唱武旦。从小在汉剧团宿舍长大的她,父辈的言传身教让她耳濡目染的都是才子佳人情、帝王将相戏,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吸引着她自然而然地走上了汉剧之路。

“四、五岁的时候,汉剧十分兴旺,爹爹婆婆们拿筲箕、砖头排队买票看戏。”说起小时候看到的情景,刘丽依然掩饰不住兴奋之情。而当时她就曾经扮演过《蝶恋花》里的腊梅、小等儿童角色,那谜一样的舞台让小小的她充满了向往。

舞台光芒

刘丽9岁考进武汉市戏剧学校,16岁毕业,七年的戏校学习为她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让她崭露头角的是一出名叫《活捉三郎》的经典折子戏,这出戏在日本演出时深深地折服了日本观众,刘丽扮演的阎惜姣被日本主流媒体誉为“冥府的诱惑之美”“情怨的思念之美”。后来她又在老师的指导下出演了创新剧目《天丫扶花》,剧中天丫这一“娃娃旦(又称小旦)”角色,将汉剧传统技艺“藏花”发挥得淋漓尽致,美轮美奂,获得了极大成功。“观众的鲜花与掌声,就是对自己付出的汗水、泪水最大的鼓励与回报。”刘丽如是说。

戏与人生

有句行话说“不疯魔不成活”,一个演员如果不能投入自己的角色,肯定很难出彩;可若是过分投入,人戏不分,进去了出不来,该如何呢?

刘丽说:“这就看一个人的性格了。我的性格是属于比较开朗的,遇事不会钻牛角尖。另外从小见惯了舞台上的悲欢离合,就算入了戏,也能很快走出来,不会在戏中迷失了自己。”排戏的那段时间,刘丽会深入研究剧本,钻研、揣摩、消化角色,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家人都干这行,也能理解。

舞台上是光鲜靓丽的,工作着是美丽的。生活中的刘丽认为外表美与内在美同样重要,外表的美不在于名贵的服饰,干净、整洁、简单就好,重要的是气质。“一个人的美在于她的气质,”刘丽这样说,“担当好家庭的角色是一种美德,对家庭、丈夫、孩子尽责付出的女人,人生才是完美的。”

期许未来

“我这一生与汉剧是分不开了,没想过改行。”刘丽意识到,自己的成长与成功都与汉剧的发展息息相关。经历过七八十年代汉剧的兴旺,九零和零零年代汉剧的低迷,如今汉剧似有复苏的迹象,但仍处于瓶颈期。“老一辈艺术家交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要好好传承下去。”让汉剧再现辉煌,是刘丽她们这一代汉剧人的最大梦想。

“培养新生代观众群体,让汉剧走进年轻人心里。”这是刘丽她们尝试推广普及汉剧的一种努力。谁都知道,抓住了青少年,就抓住了未来。武汉市汉剧团开展了“走进大学”、“走进校园”活动,为大学生、中学生举行了专场表演,学生们对汉剧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谁说传统文化对青年一代缺乏吸引力呢?

对艺术和美的执著追求,对生活的热爱造就了这个不一样的刘丽。

王荔 如水女人真性情

古典的孔雀蓝耳环、绯红色的碎花丝巾、干练的小西装,王荔在生活中亮相的惊艳程度丝毫不亚于汉剧舞台。在接下来的交流里,王荔让我们感觉到,这就是一个如清水一样透明的女人,“在台上扮演和体会了各种人生,台下我只想做我自己”。

“真是个活宝。”――刘丽

水之澈

王荔真实,真实到霸气十足。一桌人吃饭聊天,谈到兴奋的时候,即兴表演出舞台人物的娇羞,转瞬又是眉飞色舞、哈哈大笑……大开大合,颇有武汉女孩特有的率性。见面前,一直定格在脑海“汉剧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应该是婉约的”的印象,却在聊天的过程中被王荔洋溢着青春而又直白的语言瓦解。

“LV的包我也有,正品。但我也买十块钱一件的衣服,哈哈,真的!”

“因为我是走读生,所以要比住读生早起20分钟到学校练功,你们知道多睡20分钟对年轻人的意义有多大啊!”

“我的生活怎么会单调?周末总有不演出的时候,该玩还是要玩,我就是一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啊!”

“教戏先教人,学戏先学人。”代代相传的育人之道,使得戏剧艺术家品性都很正。在餐桌上,王荔经常会为冯老师和刘老师盛汤和夹菜,没有过多客套的言辞,却是骨子里的温柔和情感流露。师一生,友一生,或许是彼此间最贴切的描述。

“她练功非常刻苦,每次都湿透了好几套衣服,我记得有一次,她一上午换了4件练功服,每一件都可以拧出水来。”――冯春凤

水之韧

王荔出生于汉剧世家,从小在汉剧院长大,耳濡目染,加上天赋使然,成为了武汉市艺术学校汉剧班96届学员,顺理成章得理所应当。而这份当然的背后,是旁人都看不到的艰辛。汉剧世家传承的,不仅仅是汉剧艺术本身,还有更多的期许,以及责任。

“我们下乡演出,别人家的父母问孩子吃饱了没,身体如何。我的父母只问我今天演出怎么样,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我能演,其他一切就肯定没问题。”

“即使在周末没有演出,没有课程的时候,我母亲也会督促我练习基本功。你玩多久都可以,但玩完后,她对你点点头,‘来吧’……因为她也是汉剧演员,所以我连偷懒糊弄的机会都没有。”

与其说王荔承载着父母对自己的期望,不如说是她承载着父母对整个汉剧的期望。

挑战身体柔韧性需要克服的一次次剧痛,下乡演出需要克服的一次次艰苦,重复练习需要克服的一次次枯燥,看到同门转型成功需要克服的一次次诱惑……在传统戏剧失去了如日中天地位的年代,王荔肩负着这份期望,一次次克服,直到所有的汗水和泪水都成为习惯,甚至成为享受,她在汉剧舞台上开始绽放,无比绚丽。

“我的朋友知道我从事汉剧,他们对我都是仰望的,我是艺术工作者!”――王荔

水之容

王荔说不出自己最喜欢扮演过的哪一个角色。每排练一场新戏,她都会连续很久沉浸于角色的世界中,去感受和领悟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演员在不同的阶段,对角色的理解可能都有变化,也许今天我觉得角色应该有这个动作,以后我会觉得这个动作不恰当了。”

王荔对每个角色都是全心投入,在舞台上她就是角色自己,自己对自己又何来爱或不爱?

从小一起成长的同门余少群因为出演《梅兰芳》成功转型,不禁让人疑问:难道王荔你不眼红?事实上,王荔也遇到过很多外界的诱惑,不止一次有面对镜头走入银幕的机会,但,她有自己的坚守和坚持。“演员不适合我”,她说得很坚定,非不能,实所不愿。

“我不为我一个人。”――王荔

水之瀚

“小时候,得奖是我最开心的事情,而现在,比起奖杯我更希望汉剧有更多的观众,有各个年龄层的观众,大家都能了解和喜欢汉剧,这会让我更加开心。”

王荔意识到,个人的成就需要建立在汉剧的成就上。她和团员们一起进校园演出,从初中生、高中生,到大学生,她会关注每一场演出年轻观众们的反应。

“一整场演出,两千多大学生几乎都没有跑堂(演出途中离席)的,反应很热烈。”

“初中生和高中生更喜欢动作戏,开始翻筋斗的时候,都拼命鼓掌叫好。”

王荔希望有更多的新生代接触到中国的传统戏剧,文化的传承,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的传承,而是一个民族的传承。王荔的梦想,亦不是个人的梦想,而是整个汉剧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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