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一直,你掌心的纹路都是关于我的

时间:2022-09-25 01:54:42

一 “我大抵是一只鸟,没有脚,不能落地,所以只能在天空飞。”

九月长沙,阳光充沛,城市冰凉,我们都寂寞。

莫言出现的那个下午,林夏树正躲在厚厚的英文书下画画。天空有浮云,阳光很强烈,林夏树正准备在杨柳上画上飞鸟的时候,看到神情倨傲的一个女孩,清清瘦瘦,背着偌大的绣花包,笔直地站在教室门口。

严谨得没有一丝笑容的班主任语言冰凉:这是你们的新同学,转学生,苏莫言。

空气里,突兀的安静,只余呼吸的声音,莫言茫然地抬头,神情依旧冷漠,她素来坚韧,即使心中有痛,也绝不暴露。

老师说:苏莫言,你坐那里,林夏树的旁边。

莫言顺着老师的手指,穿过安静的教室,眼神透明,无悲无喜。然后她看到那个叫林夏树的男孩子,眼神温和,厚厚的英文书底下压着一叠画稿,露出的那一角,有杨柳的树叶,青青翠翠。莫言想,多么健康的孩子,永远活在灿烂的阳光底下。

不似她,大抵只是一只鸟,没有脚,只能一直在飞。

HI,我是林夏树。莫言看着夏树的脸,温和如水,白皙的手,掌纹清晰的袒露在莫言的眼里。

我是莫言。两个人的手终于重叠。

这是1999年的长沙。苏莫言十七岁,林夏树也一样。

二“春天,第一眼看到你,你就像日出一样,你画纸上的那些树叶绿得像波浪。”

莫言跟着母亲从住了一年的小城坐火车到长沙。母亲美艳且决裂。在每个城市里穿梭。靠堆积的粉底和美宝莲唇彩养活着莫言,两个人,时常穷途末路。

莫言以一种悲凉的姿势看窗外倒行的白杨,很多时候,她和母亲都是没有方向的人,走到哪,哪里就变成了家。

莫言时常会想起,母亲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语言锋利:莫言,如若不是你,我将生活得好好的。

长沙火车站出口,莫言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车,她认识那上面的尖锐标志。奔驰。陌生男子和母亲拥抱,母亲笑容如花。

莫言,这是夏叔叔。

八月的长沙。繁灯如锦。莫言呆坐在豪华的公寓里,从阳台上俯视下面贪图凉快锦衣夜行的人群。母亲说,会在这里停留。

飞鸟有了脚,可以在地面停留的时候,却已分不清飞与不飞哪种才是幸福!

夏叔叔是个温和的人,他时常对莫言微笑。莫言却极度冰冷,她鄙视母亲身边的每一个男人,即使他温和,也难以抵过莫言的怨恨。

莫言。明日就可以上课了。夏叔叔比母亲更关心她的学习。他待母亲似乎真心。莫言终于开口:谢谢你,夏叔叔。

莫言看到男人眼里有晶莹的东西,原来有些感动真的如此平常。

苏莫言,送给你。林夏树把画好飞鸟的杨柳铺在莫言的桌上。

飞鸟是没有脚的,只有翅膀。莫言淡漠的开口,轻轻地把画稿捏成团,以一道完美的弧线抛入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夏树的脸,不动声色。

天还未亮的时候,莫言总喜欢去学校后面的山头,带一堆画稿,她并不爱画画,只是偏爱看日出,苍茫大地,初红漫野的趣致。

她常常会看到一个女孩在山顶画画。两人一人一角,互不相干。只是莫言常常会偷窥她,因为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粗衣帆裤也难掩天生丽质。

喂。你怎么老是偷看我?女孩抱着她的画板,直愣愣地站在莫言的面前。

莫言神情淡泊,轻轻微笑。多么趣致的女子。

喂。我叫春天。女子用涂满颜料的手紧紧套住莫言的,天荒地老的样子。

喂。你的画好丑。春天指着莫言的画板肆无忌惮的大笑。

我叫莫言,不叫喂。莫言双手环胸,气定神怡的看着大吼大叫的春天。

春天,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就如同看到日出一样。你肆无忌惮的样子让我欢喜,你画板上的那些树叶,绿得像波浪。而你像那些树叶一样拥有生命力。春天,我们做朋友吧,很久的那种,最好可以一辈子。

三“莫言,你知道我多么喜欢你吗?以一种安静的方式存在。”

十月长沙。莫言坐在五一路的KFC里听春天的故事。春天的眼睛暗暗的:莫言,你知道么,我有一个后妈,有一个哥哥,我憎恨他们两个,那个抢走我一切的哥哥叫夏树。

莫言的脸瞬息万变。

夏树背着画板睡在学校的草地上,假期他不想回家。在那里只有他姓夏,即便是换了姓,他依旧是夏树。

夏树。去看电影吧。

莫言看着假寐的夏树,原来在亲情的伤害里,谁都不坚强。只是有人选择麻木,有人选择以同样伤害的方式轮回而已。

电影院里,空气混浊,玻璃之城。

港生告诉韵文,我的手掌心里,爱情线,生命线和事业线都是你的名字拼成的。

莫言忽然想起,1999年,夏树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所有的掌纹都袒露无疑,其中哪一条会有苏莫言的影子?

夏树,我们牵手吧。

黑暗里,莫言的声音像兰花飘落在夏树的耳际,繁花弥漫,落地无声。

夏树的手紧紧捏住莫言的。夏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莫言的每一颗汗珠都在紧张,夏树想,自己的可能也跟莫言的一样吧。夏树记住了莫言的手指,瘦削如柴。

夏树越来越不想回家,因为那个叫林春天的女孩,看他的时候,眼睛像把利刃,硬生生地把一种叫愧疚的情绪钉到他的心里去。

凌晨。夏树起来喝凉水。赤脚穿过客厅,因为已没有睡意,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听到阳台上有人轻轻在啜泣。看到一抹似乎坚强的影子。

林夏树。今天是我妈妈的祭日,可是没有人会记得。春天蜷在阳台的角落,眼光寂寥。声音冰冷。只觉心酸。

春天,我们真的很愧疚。

夏树,可以陪我去看妈妈吗?

桃源。乡间。风景如画,春天趴在坟头。妈妈,我带夏树来看你了,我很想你,妈妈。

夏树搂住春天的肩:阿姨,我会待春天好的。

少年之间的恨,竟可以轻易原谅。

站在青山绿水间的夏树,很深地想莫言。

莫言,飞鸟也可以下地的。

2002年的夏树喜欢苏莫言,以一种安静的方式。

四“夏树,我要吻你,看清楚,我是春天。”

春天开始喜欢夏树,当着莫言的面。

莫言,我原谅了夏树。

莫言,陪我买Adidas的背包,夏树喜欢。她的故事。终究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继续。

春天频频回家。她渴望见到夏树,她可以整日整日的腻着夏树,终有一日,晕厥在地。

医生告诉大家。遗传性心脏病。

夏树和大家一起不敢告诉春天。春天依旧肆无忌惮地大哭大笑。夏树想,这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就真的病倒了。

春天坐在窗台上吃葡萄。她咯咯地笑,面容苍白,却突然就落泪了。

夏树,有一天我死了,我就埋在你心里好不好?

春天,你在胡说吗?夏树看着春天的笑,心咚的一声就疼了。

春天光着脚,站在窗台上:夏树,你看我可以飞了,过来抱我一下好吗?

夏树的心脏抽得生疼生疼。他抱着春天。

夏树,我要吻你。

春天的唇像海藻一样贴住夏树的,夏树只闻到木棉花一样的清香。

春天微笑,清澈的气息包裹住她,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夏树,她仿若听到天空有飞鸟振动着翅膀飞翔的声音,她想,夏树,记住,我是春天。

夏天快要来的时候,春天已经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弱,给夏树拥抱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夏树,你会把我埋在心里吗?

傻丫头。夏树别过脸,鼻头微微的发酸。

夏树。我是谁?

春天。

哦。看清楚,我真的是春天。

五“莫言,我无法遗忘春天。就像我无法遗忘我父亲一样。”

2003年的初夏,春天病逝,夏树像被抽干水分的树一样,无力滋生。

莫言心疼地看着夏树。

夏树,你怎样才会快乐?

如果可以,让春天回来。可是莫言,春天已经消失在了鱼肚白的天空,再也回不来了,夏树开始抽泣,拒绝莫言的拥抱。

他无法忘掉,那个午后,春天抱他,吻他,轻轻呢喃,夏树,我要吻你。

这些像黑白电影的断章,无声回放。

夏树,你要学会遗忘。莫言看着不再言语的夏树,默默祈祷。

夏树,陪我回家。莫言挽着夏树的肩。

“莫言。如果我可以拒绝,当日我就应该拒绝去你家。那层楼,曾经陪我走过十年时光。今日,那里已是你家。我无力承受。我忘不掉父亲把我和母亲送出家门时,我心中的强烈绝望,像毒虫一寸寸侵蚀我的心。”

这是夏树的日记。一切已明了于心。

莫言坐在阳台顶上,白皙的脚踝上有一条幸福绳。母亲送的。母亲和夏叔叔已经正式结婚。可是幸福却离她一步步越来越远。夏树的绝望历历在目。

这些故事究竟以怎么样的方式在轮回。她的继父竟可以是夏树的生父。有的故事,讲错一句就可以是另一个结局,有些人转一个身,就消失在人海。

夏树开始很忙,偶尔他会远远地站在莫言的楼下,远远地看一眼,然后离开。

夏树。我想我们互相原宥吧。莫言拦住画画归来的,顶着一身迟暮的夏树。

莫言。我无法遗忘春天,就像无法遗忘父亲一样。都是一种绝望的感觉。夏树转过头,眼角酸涩,有泪滑落,清凉透骨。

夏树,你转头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莫言抽泣。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夏树越来越远。

莫言狠狠地哭,夏树,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夏树。

夏树开始流泪,那个夜晚,他记得,莫言说:夏树,我们牵手吧。

六“夏树,原来你一直记得,可是我们该怎么回去。”

2004年夏树毕业。带着DV去了。莫言在上海做记者,天南地北,无法交集。

上海的2005年伊始,一场最有名的DV作品大奖赛拉开帷幕。

一部叫“衣加”的作品脱颖而出。

莫言作为最年轻的评委,一次次的被这部作品打动。DV里的那个女子,面容清瘦,在路上行走,逼近死亡,却依然前行。

“衣加”成功夺冠。

颁奖典礼上,莫言看到熟悉的男子,古铜的皮肤。

好吗?夏树。

很好。有了女朋友,就是DV里的衣加。夏树喉咙发涩,对莫言,他早已无恨,他和她却像被隔了一条海洋一样,再也过不了岸。

莫言,那个衣加神情如你。同事告诉莫言。

瘦削的骨子,倔强的眼睛,莫言抱头痛哭,这是多年前的自己呀。原来她和夏树彼此思念,怎么就回不去了。

“衣加”的结束,有一双手。多年前的玻璃之城。

我手上的爱情线,生命线和事业线都是你的名字拼成的,原来,夏树一直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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