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的三重“味”

时间:2022-09-25 07:13:05

大家都在使用同一种音乐“语言”演奏同一个音乐“文本”,但客观的效果是在以各自的音乐“言语”在解读,形成音乐上的“所指”,于是就引出了有关音乐一度创作和二度创作关系的不尽话题。二度创作无不带有时代的特性,经典作品的现场演奏就是对“文本”的最新解读,这就是现场演奏总是呈现出无穷魅力之所在。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是20世纪华人经典,自诞生之日起,我们的小提琴家们便不断地以各自的演奏来丰富她,使这部作品变得越来越“经典”。近来,我听到了三次令人兴奋的富有创造性的现场演出。

国交的乐队首席刘云志经常作为独奏家在音乐会上演奏《梁祝》,在呈示部自由华彩中的一组连续八度音程处,我看到他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快速度来演奏,这样,穿插在它们之间的经过音便自然地被弱化了,我们清晰地听到了一组八度音的D徵调式音乐走向。这组八度需用艰难的伸指八度技巧来演奏,他能够用如此之快的速度来演奏,令人惊叹。

在中央电视台3月25日举行的“音乐频道开播三周年庆典音乐会”上,柴科夫斯基音乐大赛获奖者薛伟对《梁祝》的演绎也是别具匠心。当演奏到再现部爱情主题时,他在第一、二、四个音符的音头上加了个小重音,重音占时值的三分之一,就如同三个“微型华尔兹”,听来飘然欲仙,成为全曲的点睛之笔:“梁祝化成蝴蝶,翩然起舞”。在经历了前面“抗婚――投坟”中的叙述性语意的音响高潮后,这里又达到了一个情感的、哲理的高潮。这种将一个音符“微型华尔兹”化的手法在20世纪初的早期摇摆乐中可以听到。薛伟的这一处理既符合音乐发展的逻辑又新颖独特,为这部经典作品的演绎带来一丝新风。

在4月28日广州白云国际会议中心的交响音乐会上,吕思清与中国交响乐团合作的《梁祝》是一次激情跌宕的演绎。协奏曲中包含着音乐和戏剧两大因素,不同演奏风格的演奏家往往喜欢突出其中的一个因素。我认为在中外众多的小提琴协奏曲中,《梁祝》是戏剧比重最大的“文本”之一。那么,突出悲剧因素,是演奏《梁祝》获得成功的不二法门。当晚吕思清在演奏中有效地调动了小提琴的多种表现手法,突出一个“悲”字。在展开部表现强烈矛盾冲突的音乐中,乐谱中注明“散板,激昂地”的几个上行音阶,对运弓的功力是一个考验,一路的渐强后还要有足够的保持,强收既要有足够的冲力,又要有足够的张力。抒情还需“霸王弓”,吕思清在这些地方的运弓有着千钧的压力,万丈的激情,情感的宣泄毫无保留,收音后弓子顺势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听来撕心裂肺,令人血管贲张,产生了戏剧的震撼力。连续下弓的和弦声声都“砍”在人们的心头,其烈度如同中国戏曲中的“武场”打击乐器。在十六分音符的模进乐句中,配合乐队换和弦的一刹那他加了一个乐谱上没有的重音,如同在色彩凝重的油画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高光”,和声色彩突变,陡然加剧了情绪的紧张度。乐谱上的滑音和抹音在吕思清手中不仅仅是对二胡技巧的模仿,更是一种悲剧色彩的运用,他做得非常夸张,产生了低回婉转、悲痛欲绝的效果。小提琴的指法中,左手四个手指具有四种不同的音色,甚至有着四种不同的性格。在强抒情段落,吕思清往往用三指代替四指,这样虽然在换把和音准上增加了难度,但三指的音质更为宽厚,揉弦更强烈,悲剧色彩更浓厚。对此,早年学习过小提琴的作曲家、国交团长关峡甚为赞赏,认为这种经过精心设计的指法堪称是技巧服务于音乐表现的典型范例。记得在1988年芬兰萨沃林纳歌剧节,我当时所在的中央歌剧院交响乐团为刚刚获得帕格尼尼金奖的吕思清协奏《梁祝》,他的演绎均衡浪漫,而今天的吕思清善于挖掘音乐更深层次的戏剧性,演奏风格更加激情跌宕。

看过上述三位小提琴家演奏的《梁祝》,我欣喜地发现,新中国的第二代小提琴家们技巧更为炉火纯青,他们拥有丰富的技术表现能力,并以此作为出神入化地塑造音乐形象的有力手段。他们将技巧赋予了审美的意味,开拓了更为广阔的艺术想象和艺术创造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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