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的冷淡,是岁月消退了火气

时间:2022-09-25 02:57:29

电影《老炮儿》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当年京城名震一方的顽主六爷,跟他的几个老哥们一起固守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的儿子晓波得罪了人被私扣了,这激怒了六爷。他与老哥们儿在跟胡同外头那个有点陌生的世界交了回手。

每一个情怀中年大概都有“老炮儿”的影子,但从导演管虎到“六爷”冯小刚,大部分人无法做到像电影中的老炮儿那样,为一个时代殉节,他们努力在不丧失底线的前提下,选择拥抱这个新鲜的商业社会。

管虎

47岁的导演管虎成了20年前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丢掉了很多原来的品质,比如更在乎钱,也不太像以前那样对朋友‘抛头颅洒热血’。”

这种感觉管虎曾反复说过多次。他很怀念那个少年心性尚未磨损的年代,15岁的他可以在大雪夜骑着自行车,穿越整个北京城,只为看自己心爱的女孩一眼。现在,很少有人会干这种事了。

他的妻子、演员梁静看到的是另一种变化。“他比以前宽容了。”梁静说,现在的管虎遇到不喜欢的人、听到不喜欢的事,不会再翻脸,“会有很多方式去化解愤怒,比方说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跟他有过多次合作的演员黄渤,用“从一把小刀变成了一个锤子”来形容时间对管虎的塑造。管虎的这种“钝化”,演员王迅也有体会,他记得2008年在管虎片场拍戏时没人敢打瞌睡,现在管虎再看到有人露出倦容,就会体谅:“大家最近太累了。”

管虎也知道,人到中年要还是像愤青一样活着,就是行为艺术了。可他仍忍不住反思成熟赋予他的另一种状态:“人身上动物性的直觉、狗一样的忠诚、马一样的奔放,男人身上应该有的品质,都淡漠了。”

张涵予饰演的闷三儿在《老炮儿》中骂:“憋屈!”

“里面有我们的心声。这东西没法抱怨,每个人都有。资本介入创作、生活中上有老下有小,谁能完全由着性子?像《杀生》里的牛结实,不摁着自己、不憋屈,是能享受生活,但他死定了。”管虎说,“本性难移,心里头特硌硬这事儿,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把《老炮儿》归结为“一个关于人的尊严的故事”。里面呈现的是他熟悉的时代和熟悉的人物,那时他还没有那么讨厌自己,那时他的精神信仰还寄存在老炮儿那里。

“老炮儿是文化,是精神,是一种原本拥有却被高速发展的社会环境逼退蚕食的人性本真。”他说。只是,他努力想致敬的老炮儿,最终还是败给了时代。

六爷

一开始,管虎觉得冯小刚不可能来演六爷。

他把剧本写完后,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梁静建议给外号“小钢炮”的冯小刚先看看,提提意见。几个人约在一起喝酒,梁静回忆,席间冯小刚把剧本看到一半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问:“虎子,这是谁写的啊?太棒了。”

之后,冯小刚和管虎说:“我跟这六爷是有缘的,我能拿得住这事儿。”

“老炮是一个与时代脱节的人,但他的精神是不屈服、讲规矩。”这是一位骨子里透着“人家不拿咱当回事儿,咱自己得拿自己当回事儿”的胡同大爷。他为人仗义、讲情分,是个硬骨头,做事有一种旧时的道德和规范。他讥讽现在的小偷没有道义,窃完财物,身份证怎么也得给人寄家去;看到摆摊的兄弟被城管打了嘴巴,铁了心要帮他讨回公道――煎饼摊可以没收,罚款可以帮着缴,但被那一巴掌打掉的个人尊严必须找回――毫不犹豫还了城管一个嘴巴。

为这部电影,冯小刚攒足了劲儿。此前,他曾在微博上写道:“一些好心的朋友劝《老炮儿》改档期,理由是贺岁档尤以12月24日前后竞争惨烈,无厘头商业片众多,怕《老炮儿》受伤。这说明还是不了解老炮儿的性格,老炮儿就是不怕事,不躲事,迎着上。”

管虎评价冯小刚在电影中的表演时,说了4个字:“形神兼备。”

“六爷这种人,他有道义底线。你践踏我尊严了,涉及这个层面,他拿生命做代价。非说缅怀,我觉得人的生命本质是值得缅怀的。”管虎说。

他惋惜那个已经逝去的、泛着傲气的旧北京。

几年前,有记者采访他,问:“要是搞破坏的话,你最想干吗?”管虎回答:“炸掉北京所有高层建筑,我喜欢北京的四合院,现在的北京很可惜。”

血性

《老炮儿》的最后一幕,当年跟着六爷混江湖的人从派出所释放,虽然他们一个个断胳膊断腿,走起路来却昂首阔步。

《老炮儿》是管虎的又一次商业实践。“从根子上讲,我想尝试一种商业元素很强又不失表达的电影。”管虎慨叹现在的年轻人缺少血性。“倒不是说非要打架斗殴,就血性,作为人的动物性很差了。”他说。

拍戏间隙,他问1987年出生的李易峰:“和别人打过吗?”李易峰回答:“不太打。”李易峰不会喝酒,管虎就逼着他喝。“每次喝完了他才会把隐藏的性格展露出来。”

血性这个词,在管虎那里,关乎着一个人的尊严。而尊严恰恰是老炮儿们誓死捍卫的底线。《老炮儿》的最后一场戏,是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六爷为了和侮辱过他的小炮儿们较劲,一个人在野湖的冰面上奔跑,举着刀杀向对岸。坐在监视器后面的管虎感受到,那一刻,六爷的血性在冯小刚身上复活了。

1990年代的文艺青年多少和摇滚沾点儿边,管虎也不例外,“挺狂热的,几乎都半职业了”。那时,管虎和高旗的超载乐队经常在一起听国外摇滚乐,“觉得自己挺牛逼的,头发长长的,大皮夹克,那劲儿……”

他喜欢张艺谋在《红高粱》里呈现的强烈的农业重金属色彩。“那种混蛋文化,就是姜文撒泡尿,酒就变好了。”可随着时代的进步,管虎发现,那种“劲儿”没了。

《老炮儿》某种程度上是管虎对一个时代的致敬。他说“六爷”这种类型的人物,很多地方都曾经有过:上海有老克拉,四川有老袍哥……甚至连多伦多和纽约都有,只是叫法不同,“把他们放到今天这样一个金钱至上的社会,还是很有魅力的”。

在管虎心中,《老炮儿》是挥之不去、一定要完成的事。“那会儿人比较单纯,事儿比较简单。这30年的快速发展,欧洲得用300年,奔跑的过程中,丢掉了很多东西,撞倒了很多人――全是底层的这帮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一些不该遗忘的事、不该撞倒的人,拾起来或扶起来,给这个时代的人看。

上一篇:基于CDIO的电路课程教学改革与实践 下一篇:企业之声:维度对接与传播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