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城市改造样本

时间:2022-09-24 07:51:49

后海:城市改造样本

丹麦艺术家彼扬为改造后海献计献策专程到京,他认为:“城市像人一样,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的回忆。如果破坏了古老的建筑,就等于剥夺了人的回忆,所以城市建设者应该很小心,不要把城市的历史抹去。”

丹麦艺术家彼扬(Bjorn Norgaard)2007年5月来到北京后海。这位闻名世界的新浪潮时期的艺术家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块地方,传统的北京胡同、四合院和北京人的生活对他来说都具有异国情调的吸引力。

彼扬的后海之行,与中央美院的一个课题研究有关,这个课题被命名为“后海建筑改造”。课题的发起人和负责人中央美院副校长谭平一再声明,这只是一次纯学术的探讨。他设想把美院六个不同专业的学生组织在一起,来共同研究后海改造方案,实现不同专业人才的合作。

于是,谭平首先想到了后海。“在北京,再也没有比后海更合适的地方了。首先,四合院是北京最有特点的建筑样式,而且从开发的角度来看,后海是比较健康的区域,因为它的传统基本上被保留下来了。其次,还因为这个地方最复杂,不仅具有北京传统文化底蕴,而且又包容了西方的文化元素。这个地方聚集了大量的人气,充满了生命力。如果找一块全新的地方,那把它设计成什么它就是什么,没有挑战性。因为后海的复杂性,课题研究才显得有意思、有意义,也有难度。这样一个传统与现代相融合的地方,很能考核学生的综合能力。”

谭平带着彼扬和28位学生在后海做了一番实地考察。作为一名来自西方的公共艺术家,彼扬的眼光显得与众不同。“这里太好了,周围的建筑从形式上看,就像是一个个的小博物馆。”彼扬认为,“城市像人一样,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的回忆。如果破坏了古老的建筑,就等于剥夺了人的回忆。所以城市建设者应该很小心,不要把城市的历史抹去。”

另一方面,作为一位集雕塑、景观设计、行为艺术为一身的艺术家,彼扬也认为,复古是相对容易的,而如何用现代材料和现代审美,来实现既有现代感,又充满文化底蕴的改造才是更具有挑战性,也更有意义。他眼光独到而细致,一级台阶、一面墙、一个屋角,都在眼界之内。

事实上,后海改造一直都在不断地讨论和实行当中。调酒师袁冰帅说,这几年来,每年都有政府的人来到他上班的酒吧里,量量这个,量量那个,然后说要拆。后海要改造的声音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烟袋斜街作为第一个试点已经在2004年开始了改造。为试点改造的烟袋斜街地区包括鼓楼西大街以南、后门桥以北、地安门外大街以西至湖边、小石碑胡同以及大石碑胡同。这也是目前北京市唯一一个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程合作的城市改造项目。

中央美院的“后海建筑改造”设想其实并没有涉及到整个后海地区,而是从烟袋斜街往前到“烤肉季”一带沿湖的三角区域。什刹海管委会有意把这片区域改建成休闲广场。后海的第一家酒吧恰好就位于这片区域内。

这个项目的带队老师夏德武介绍,来自雕塑、平面设计、建筑设计、壁画、公共艺术、产品等六个专业的28位学生分成了四个小组,在考察之后,各自提出改造的方案。“彼扬作为后海改造计划课程的主讲教授,为学生们提供了宝贵的指导,尤其注意技术细节的处理。”学生们最终完成了四个方案。彼扬则认为,这四个方案比正在施行或即将实行的方案都要具有艺术性和文化价值。

“一个好的改造方案,应该有历史与现代的交错感。”谭平教授对于后海改造的设想,强调不要大面积的拆除,而应该从每一个建筑物入手,一个一个地做细致考察,根据不同的情况做不同的处理,然后由点及面,推行开去。

曾强烈反对原复圆明园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叶廷芳的想法和谭平教授不谋而合。“改造不应该成片拆除,而应该采取织补式的、渐进式的方法。房子要保留传统的比较低矮的天际线。保留原有的建筑风格。而且要保留原住民,保留居民的成分不变,保留原生状态。不要把居民成片地迁移,而让一些富人进来。只有这样才能保留后海的底蕴和文脉。这才符合城市生长的规律。”二环之内的北京人,被成批地往外迁移,已是一种普遍的现象。

后海,是一个开放的城市样本,无论是传统与现代结合的生活,还是各种关于改造的探讨,都具有了一种典型意义。正如谭平教授所说,如果如此复杂的后海改造成功了,那其他地方的改造大多也就可以迎刃而解。

一次旧城区改造的概念尝试

王巧玲

就像针灸一样,穴位被刺激之后,就能激发整个身体。而城市和人体一样有自身的生长和自我调节功能,“穴位”被激活后,将逐渐重新焕发活力。

史建为能把来自不同国家的国际知名建筑师召集一起共同来设计北京的一个概念街区而感到心潮澎湃。“他们都是具有丰富的设计和实践经验的杰出建筑师。”这些天,史建一直在为这个概念设计展而忙碌着,之前刚刚送走了西班牙建筑师冈萨雷斯。6月16日至19日,由他策展的“再生策略:北京旧城――西四新北街概念设计国际邀请展”在北京国家图书馆古籍馆举行。

史建提出了“再生策略:北京旧城”的主题,在这个主题之下,建筑师们进行了实地考察、分析、思考和设计。这是一道开放的命题作文,各位建筑师都有自己的文章要做。

再生的希望

这个街区东临西四北大街,北临平安大街,南临阜城门大街,从地图上看去是一块梯形构状。八条东西走向的胡同把这个区域划分成九个街块,而来自中国、荷兰、英国、美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日本的11位建筑师在9个街块中,进行自由的设计和思考。当然也不是完全的自由,还必须遵守旧城保护区建筑限高6米,设计形式保持传统风貌的原则。

建筑评论家史建长期以来关注城市发展,尤其是旧城改造。对于西四新北街,他非常熟悉,对那里的建筑形式和空间结构进行过考察。“这个区域,临街是一些电子城,而里面则是传统居民区,主要是四合院。其中也有一些上世纪80年代遗留下来的厂房,还点缀有几家寺庙。”后来,他发现。这些建筑师们经过细致的实地考察后,己经比他还了解这片街区。

史建把改造地点选在西四新北街,有他的设想和理由。“新北街位于北京旧城25片保护区之一的西四北街区内,是胡同肌理保存相对完好的老城区。历史街区的再生,已经成为近年来的世界性潮流,成功的如东京、纽约、马德里、伦敦、米兰诸城市,通过将衰落历史街区与当代创意产业的嫁接,实现了历史文化区域空间价值的增值。”

在多年的城市和建筑研究中,史建发现,北京许多街区和建筑自有的价值被人们忽略。“比如在新北街区域里,有好几座寺庙,隆长寺、广济寺、双关帝庙、历代帝王庙等,而一些寺庙现在成了仓库,自身的价值根本得不到体现。旧城需要再生,需要我们去重新发现价值。”

他举了个例子,在奥运之时再生的巴塞罗那城。“其实,巴塞罗那采取的再生策略非常简

单,它所做的就是激活城市的几个点,把几个场做起来,让一些公共空间注入旧城区,结果就使整个城市中心焕发活力。”

为了能把道理说得更通俗易懂,史建打了个形象的比喻。“就像是针灸一样,只要找准几个穴位下手就可以,当这些‘穴位’被刺激之后,就能激发整个身体。而城市和人体一样有自身的生长和自我调节功能,‘穴位’被激活后,将逐渐重新焕发活力。”他强调,这些要害的“穴位”并不仅仅是一种建筑形式,更是一种关联的组织方式,体现的是政府、建筑师、原住民、开发商四者之间的关系。

十一种可能

参加这次“国际邀请展”的设计者包括荷兰与美国的“AMO/雷姆-库哈斯-GSD/哈佛大学设计学院”、意大利的“ASA事务所”和“阿克雅事务所”、法国的“ODBC建筑和规划事务所”、中国的“朱锫建筑设计事务所”和“在场建筑工作室”、中美合作的“马达思班建筑事务所”、英国的“Plasma事务所”、西班牙的“Nred建筑设计事务所”、日本的“犬吠工作室”和“NAP建筑设计事务所”。

朱锫是参与设计的中国建筑师之一。近年来,这位年轻建筑师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参与了古根海姆博物馆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分馆的设计,在年初还参加了西班牙首届卡那瑞亚建筑双年展。朱锫和史建有过多次合作。而这次他则负责西四二条胡同街块的设计。朱锫在北京出生和成长,曾经在四合院居住过,所以对北京的旧城改造尤其重视,长期以来也一直执著于对北京城市的考察与研究。“我认为,中国建筑师在这个改造设计中。应该更具优势,因为我们是中国人,这是我们熟悉的城市,我们更了解北京,观察和思考也可能更细致入微。作为中国建筑师我们其实也应该有所超越。”

在朱锫看来,北京四合院街区的改造存在着死结,都是以迁走原住民为代价,换取对四合院传统街区的保护,大多关注四合院街区的物质形态,忽视其居住文化和生活方式的保护和延续。采取的手段不是拆旧建高,就是拆旧建旧。对于这两种做法,朱锫都持批判的态度。“拆旧建高,与传统的四合院街区不但在物质形态上相距甚远,同时还彻底割裂了四合院街区的居住文化和生活方式。拆旧建旧则是无视四合院街区今天真实的生活状态,制造充满怀旧情结的虚假都市,使四合院街区失去活力。”

朱锫的工作室在东四的一栋写字楼里,从办公室向窗外望去,一小片于高楼夹缝中残存的四合院映入眼帘。他的办公桌正对着窗口,“看,这就是改造失败的样子”。

在这次设计中,朱锫提出了“城市起搏器”的构想。在他负责的西四北二条胡同中有一些废弃的工厂,它们寄生于四合院街区中,像一个个城市肿瘤。而他认为这些“肿瘤”恰是可以激活的点。他设想把工厂改造成四合院街区中的公共空间,既承担公共功能,还可以承担一部分居民的居住,从而降低四合院的密度。由这些被激活的起搏器来带动整片街区的活力。在展览中,朱锫用两部影像作品和一部分模型、展板来共同呈现他的分析、思考与设计理念。

而影像形式的参与,正是此次展览形式的一个亮点。11个建筑设计团队都展示了15分钟的工作录像,让人们能够进更形象清晰地了解建筑师们的构想。朱锫“城市起搏器”的构想只是这次概念设计的构想之一,11个建筑团队提出了11种思考的模式,也提供了11种改造的可能。在史建和朱锫看来,此次概念设计的重要之处在于,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建筑作品展,也不是一个常规的规划展,切入点是城市,探讨的是城市与改造的关系,是一次“有针对性的整体想象”。

建筑师们的一些构想让史建感到新鲜和兴奋。“AMO/雷姆・库哈斯一GSD/哈佛大学设计学院”探讨的是保护与发展的关系:法国的“ODBC建筑和规划事务所”指出“旧城市怀旧表现的危险与其破坏的危险是相同的”,试图通过对街块的城市性、社会记忆以及建筑意义的思考,在新的城市与建筑语境中赋予街块更多的动态性和复合性,使新的建筑空间与商业元素的“侵入”不再是敌意的:意大利的“ASA事务所”把一座工厂遗址改造成具有中国古典主义色彩的酒店,在考察中提出了“新建筑要有力量,古建筑保护要彻底”的观念:“阿克雅事务所”则把空间的想象延展到了屋顶和地下空间,使封闭的四合院空间在屋顶和地下得到融通,达到构建多层微型城市的梦想。

“北京旧城再造尚没有成功的模式,而此次概念设计致力于探索的,正是再生的诸种新的可能性。”史建认为此次概念设计展提供了丰富的思考。朱锫则在这次跨国界的街区概念设计中,感受到了旧城改造的“积极性”,“虽然这些设计不一定是可实施的,但是具有相当意义”。

北京这一小片传统四合院街区的概念改造,至少是一次开放性的尝试。在轰轰烈烈的城市进程中,多一种模式就多一种可能,多一种可能就多一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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