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日本

时间:2022-09-23 10:11:09

当我漫步在伊豆半岛那充满浓郁日本情调的小镇的时候,午后阳光照射着青石板,散发出古老的味道,竟使人回味故乡的石板街。石板街两边的木板店铺和挑起的遮阳布帘,完全使我沉醉在《清明上河图》的情境中。日本,的确是一个单凭嗅觉就能闻出中国传统文明影响的奇怪的国度。

但是,听着叽哩呱啦的日本话,看着迎风招展的太阳旗,一种莫名的警觉告诉我,这是一个经常会使中国人产生错觉的地方。长期以来,国人认为中日文化同源同种,似乎更应该有相互的亲近感。但近代以来150年的历史昭示我们的,却是另一种日本,一个和唐时日本完全不同的日本。

日本1万元的纸币上,印着一位名叫福泽谕吉的肖像。这位被称为日本启蒙思想家的人物,在日本可谓家喻户晓。正是这位推动日本明治维新的思想家,在1875年著《文明论概略》时,就已经明确论述了中国和日本文明的差异。而在此书出版后130多年,国人还在不停地暗示中日文化同源同种,说什么必然会和平共处。

福泽谕吉认为,中国自秦始皇统一天下,实行专制政治以来,虽然经过多次改朝换代,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质上并未改变,仍然是以至尊的地位与最高的权力集中于一身而支配着社会。而日本并非如此。

他说:“然而,(日本)到了中古武人执政时代,逐渐打破了社会的结构,形成了至尊未必至强,至强未必至尊的情况,在人的心目中开始认识到至尊和至强的区别,恰如胸中容纳两种东西而任其自由活动一般。既然允许这两种东西自由活动,其中就不能不夹杂着另外一些道理。这样,尊崇神政的思想、武力压制的思想和两者夹杂着的道理,三种思想虽有强弱之分,但是任何一种思想都不能垄断,既然不能垄断,这时自然要产生一种自由的风气。这与中国人拥戴绝对的专制君主,深信君主为至尊至强的传统观念相比,是迥然不同的。”

福泽谕吉认为,“在(日本)人民的心目中,并不像拥戴至尊的天威那样,而是自然地把他看作凡人。这样,至尊和至强两种思想取得平衡,于是,在这两种思想当中便留下了思考的余地,为真理的活动开辟了道路,这不能不说是我们日本的偶然幸运”。他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如果不经过一番变革就不可能达到日本这样的程度。在汲取西洋文明方面,可以说,日本是比中国容易的。”

值得注意的是,福泽谕吉提出此观点的前一年即1874年10月,因为和日本人谈判而了解了日本狼子野心后,李鸿章在给总理衙门的报告中断定日本“诚为中国永远大患”,极力主张创建一支强大的近代海军,用军事力量牵制日本。当总理衙门大臣们主张用“大信不约”的理念作指导,不和日本签订任何条约的时候,李鸿章极力主张和日本签订中日近代第一个条约,以此确定二者的现代化关系,用条约约束日本。但是,洋务派的思想从总体上而言,达不到福泽谕吉的深度,因此,也没有他那样的气魄彻底断绝和传统文化的关系,而是最终提出了“中体西用”的纲领。

福泽谕吉在发表上述主张10年后,把他的思想发展成为影响日本100年的国策主张,这就是著名的“脱亚论”。1885年3月16日他在《时事新报》发表了著名的短文《脱亚论》,积极地提倡在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应该放弃中华思想和儒教的精神,而吸收学习西洋文明,明确提出“我国不可狐疑,与其坐等邻邦之进退而与之共同复兴东亚,不如脱离其行伍,而与西洋各文明国家共进退”。并且用他们的方式处理对东亚邻国的关系!

此后数十年,一个完全不同于东亚传统国家的新日本,在民族毁灭和毁灭其他民族的企图中,逐渐破壳而出。

中日当代之关系,进入一个需要重新洗牌的阶段。日本人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和我们的不同,因此推导出民族现代化之新途。中国沉醉于一种想像的逻辑中,不情愿地接受着日本不是东亚国家的残酷现实。

伊豆半岛的石板街上,依然萦绕着川端康成笔下的留下的凄美爱情绝唱。日本人的文明中,的确有东方的情调。但是,除了汉字和吴音对其文字语言的影响,中国的文明已经很难在日本找到继续扎根的理由。日本人可以为樱花凋落的情景落泪,但也可以在午夜的电视节目中播送完全不符合儒家传统的片断。他们对中日文化同源同种的历史说教,报以冷漠的哼哼。

要对付一个只认力量大小而并不看重民族之间的情感的群体,惟一的办法,就是抓住当下最为关键的发展机遇,把自己做强,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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