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陪我睡觉吗

时间:2022-09-23 11:17:11

是不是两个男人在一起呆久了,心理就会出现问题?

我和大龙合租在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里,他在一家健身会所教拉丁舞,而我则足不出户,在家里帮他们会所的网站做系统维护。

大龙赚得比我多,所以,他付三分之二的房租,我付三分之一。作为补偿,我得打扫卫生和做晚饭。我们都是早上从中午开始的人。午饭后,他去上班,我打扫家务,然后上网处理一下网站事务,就会去菜市场买菜,做好晚饭等着他回来。

这样的合租很有点他主外、我主内的意思,即使是两个男人的相处,也像极了一对陈年夫妻。

有时下班,大龙会带回两瓶红酒请我,我于是知道,他又要排新舞了。

每次排新舞,大龙都会拉我当舞伴。他跳男步,我跳女步,一般情况下,等两瓶红酒喝完,他的新舞也就排好了。

我们一直合作无间。两年来,我喝了大龙很多瓶红酒,也帮他完成了很多极富创意的新舞。当他成了会所的舞王时,我也成了一个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舞后”。

但自从大龙交了女朋友后,我隐约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们之间潜滋暗长。大龙好久没有找我排舞了,我的位置已经被他的新女友代替了。

如果只是跳舞也还罢了,最难熬的是夜晚。听着隔壁房间传来暧昧不明的叫声,我的心里总会泛起莫名的醋意。

人在嫉妒中,难免会做蠢事。所以,那天下午,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了有生以来最蠢的一件事情。

打扫卫生时,大龙床上扔着的一件粉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我当然知道,那睡裙是他女友的,但那一刻,鬼使神差,我竟然拿起那件睡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起来。

如果只是比划一下也还罢了,更不可思议的是,5分钟后,我居然把那件睡裙穿到了自己身上。

换上睡裙的我走到客厅的大镜子前,前前后后地照着,这还不够,我又打开了音响,在一段音乐中进退摇曳,跳起了一个人的舞蹈。我架起双臂,想象着正和大龙在跳一段狐步舞……

正当我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中时,门,突然被打开,大龙和他的女友回来了。

他们站在门口,愕然地看着我。我也一时愣住,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个小时后。我拎着行李箱,站在了梅子面前,求她马上给我找个先住下来的地方。

梅子是我在这个城市,除了大龙之外唯一的朋友。她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上班,这样狼狈的时刻,找她帮忙最合适不过了。

梅子果然不负所托,只用了10分钟不到,就帮我找到一个只有30平米的单身小户。

房子虽然有点老旧,但只要关上房门,就不会有第二双眼睛逼着我面对自己的尴尬,所以,一送走梅子,我立刻感到无比轻松。

但是,这样的轻松只维持了短短三天,第四天夜里,我又做了一件让自己吃惊的事情。

那天夜里,我在睡梦里跳了楼。

幸好住在二楼,窗下又是一片草地,才没死成。

清醒时,小区保安正审贼一样审问我。他们从没见过只穿内裤的案犯,所以格外好奇。他们坚信,我即便不是偷东西的贼,也一定是个偷腥的贼。

可是,我却比保安们更好奇:“我好好地在睡觉,你们把我弄到这里算怎么回事?”

一直折腾到天亮,才遇上个明白人。那人是心理医生,家就在这个小区。

他问过事情经过后,给出了权威解释:这叫“夜惊”,是梦游症的极端表现。

有了专业人士的结论,我才得以离开保安室。

那医生真是个好人,他塞给我一张名片,让我尽快和他的助手预约治疗时间,又借来一架梯子,从窗户把我送回了家。

不过,我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却并不是预约治疗,而是立即找人给窗户装了结实的防护网。尽管只是二楼,我也不想第二次只穿条内裤就往下跳。

跳不成楼,就上吊。几天后的半夜,我把绳子系在客厅的吊灯上,想用吊颈的办法杀死自己。

结果,仍然没死成。吊灯脱落,掉下来时还在头上留下个血口子,不得不去医院缝了5针。

从医院回来,我把所有能上吊的东西都扔了,但是隔天半夜,我又去摸电门。

好在保险开关及时断了电,才又一次没死成。

人若找死,总有新办法。后来,我又用剃须刀片割腕。好在刀片划破皮肤时,我及时疼醒了……再后来,我给头上蒙塑胶袋,结果塑胶袋是破的;在浴缸里潜水,结果水温太高,把自己烫醒了……直到前天夜里,我又把煤气炉打开,想毒死自己。

庆幸的是,梦里的我只记得放煤气,却不记得关窗,才又一次死里逃生。

我再也不敢一个人睡了,我真的很怕自己万一创造出什么新方法,一不留神真把自己给弄死了。我清楚地知道,我并不想死,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活着。

犹豫再三,我打电话给梅子:“你能陪我睡觉吗?”

两秒钟后,梅子还给我三个字:“你有病!”然后,我听见她恶狠狠地扣上了电话。

我发短信给梅子,告诉她我真的病了。我说我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想方设法要杀死自己,所以想请她陪我睡觉,好看着我不干傻事。

这一次梅子很慷慨地回了我8个字:去看医生,或者去死!

我不是没看医生,也不是不相信医生,只是花了很多钱,我没从心理医生那里买来一次安生觉。医生的作用不过是告诉我得了病,以及这种病叫什么名字。

那医生头头是道地帮我分析,他说我并不是自杀,只是在用这种极端的办法来摆脱潜意识里的女性心理角色,让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男人……但这只是诊断,并不是治疗。医生像我一样无能,找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我要杀死自己的行动。

这样的医生,不看也罢。

离开心理诊所,路过一家劳务中介所时,我灵机一动,走进去告诉接待员:“我要找一个陪我睡觉的人。”

接待员让我等一会儿,结果等了15分钟,却等来了两个民警,他们把我带到了派出所。

费尽口舌,也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所说的荒唐的理由。没办法,只好打电话找梅子,让她把我保了出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梅子终于相信我有病的事实,但她仍然不肯陪我睡觉。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又不是恋人,她未嫁,我未娶,孤男寡女,一个陪另一个睡觉,算怎么回事?

不过看在朋友分上,梅子还是想到了另一个帮我的办法。她让我弄一副手铐,睡前,她来把我铐在床头,第二天再来帮我把手铐打开。之所以不用绳子绑,是因为我怕自己万一把绳子解开,再去上一次吊。

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找了一家警用器材特营店,去买手铐。

但没有批文,也不是警务人员,结果,我又一次被带到了派出所。又是梅子把我保了出来。

为了不让我惹更大麻烦,梅子一咬牙,终于答应陪我睡觉了。

但为了自身安全,梅子要我必须答应她三件事:第一,我不能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她就告我;第二,她要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以拍下我万一非礼她时的影像;第三,我不能把她陪我睡觉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否则她要杀我灭口。

第一个晚上,梅子用胶带把我的双手紧紧缠在一起,自己也穿得像“神七”宇航员一样,才肯上我的床。一连三晚,我都睡得很踏实,连个身也没翻。

梅子疑惑地问我:“你是不是骗我?我被你吓得要死,你却没事一样呼呼大睡,你到底有没有病?”

难道,梅子一睡在我身边,病就好了?我求梅子再观察几天:“我没骗你,我真的有病,只不过这病也不是每天都犯,说不定今晚我就会行动了。”

果然,在我说完这话的当晚,我又一次发病了。第二天梅子告诉我,说我半夜悄无声息就醒了,然后用嘴把手上的胶带扯开,就下了床,拔下她正在充电的手机充电器,用充电器上的电线往脖子上缠……梅子说她用了好大劲也没拦住我,后来我折腾累了,才又睡着了。

我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梅子说的情形,一点也想不起。当她把被我扯成两截的充电器拿给我看时,我才感到脖子很疼,一照镜子,果然有好几条血红的印痕。

我小心翼翼地问梅子:“那,我没对你怎么样吧?”

梅子突然红了脸说:“没有。”但一转身又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想对我怎么样?你要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帮你完成自杀的心愿。”

后来,每隔三五天,我就会犯一次病,但梅子却渐渐不再对我严防死守,她不再绑我的手脚,也不再穿得像宇航员。我问她:“你不怕我会伤害你吗?”

梅子笑笑:“一开始,我是挺怕的,但经过这几次,我发现你还真是挺老实的,除了要杀自己,就好像没看见我似的,所以现在,我已经不怕你了。”

我打趣道:“你的意思是说,在梦里我根本意识不到身边躺着一个美女?”

梅子去上班了,今天她忘了带笔记本电脑。

梅子一直把摄像头连在她的电脑上。所以我总没机会看到犯病的夜里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出于好奇,我打开她的电脑,找到了夜里的录像,一天天查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梦里的我,像个疯子,满屋乱转,到处寻找能杀死自己的东西。瘦小的梅子拼尽了力气,也拦不住我的疯狂……除非她拥抱着我,否则,我就一直闹下去。

但只要梅子一抱着我,我就会立刻安静下来,再次沉睡过去。

最后,我看到,当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最后一次在梅子怀里安静下来,再次入睡后,梅子轻轻地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

今天早上,梅子临出门时,我还在沉睡,她轻轻为我盖好被子,又在我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才转身出了门。

难道,在这样的陪伴里,梅子已不再只是我的一个异性朋友?难道我潜意识里的女性心理角色,只有在爱我的女子的怀抱里才能消退?

也许,心理医生治不好的病,只有梅子才能治?也许梅子就是我的解药,只要她是我的女人,我就能恢复为一个纯粹的男人?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梅子回来了。当她看到我正在检索录像时,她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跟梅子讲起大龙,讲我们一起排过两年舞,我一直在跳女步的笑话,我讲自己偷偷穿上女式睡裙跳舞,被大龙和他的女友撞见的那一次尴尬……我第一次告诉梅子,就是从那天之后,我想杀了自己。因为我总觉得自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所以很长时间以来,我为此感到十分的羞耻……然后,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我又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在梅子的怀里哭了起来。

梅子紧紧地抱着我,像母亲抱着孩子,像女人抱着她的男人……在这样的拥抱中,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梅子已经做好了饭。

尽管梅子的厨艺并不好,菜太淡,汤大咸,我却依然吃得很幸福很开心。

长久以来,我习惯了自己下厨,第一次吃到一个女人为我做的饭,心里忽然溢满莫名的感伤。

碟机里静静流出莎拉・布莱曼的《月光女神》,梅子向我举杯:“能陪我跳支舞吗?”

我点点头,揽过梅子的腰,踩着节拍,自然而然向前踏出了第一个舞步。当梅子随着我的步伐优雅地后退着转身的那一刹那,我忽然反应过来,我竟无师自通地跳着男步,而不是以前习惯了的女步。

原来,在梅子面前,我真的是个男人。

那一夜,梅子成了我的女人,而她也终于让我做回了一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男人。

此后,我的病再没有复发过。

梅子说,现在以及将来,我都是她的男人,只能做她的男人。

如今,我也不仅仅是个网络维护员,作为曾经的好兄弟,大龙还为我介绍了一份新工作――我现在是大龙女朋友新开张的健身会所里最当红的拉丁舞教练。

而梅子也很支持我的新工作,因为只要我当教练,她就可以免费去健身了。她说:“好男人就该为自己的女人行方便。”

是的,现在的我是一个真男人,梅子的好男人。

上一篇:背后灵 第7期 下一篇:变装癖等5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