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沃克《紫色》中的“双性同体”观

时间:2022-09-21 07:10:10

摘 要:全文介绍了“双性同体”的溯源、阐释,以及爱丽丝・沃克在《紫色》中从女性角度上对男女二元对立的解构,从而达到理想化的两性融合,结合作品中的人物,对这种理想化的两性融合进行分析。

关键词:“双性同体”;解构男女二元对立;两性融合

女性问题一直是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艾丽斯・沃克关注的焦点,几乎她的每一部作品都浸润着她对这一问题的探索和思考。当今,美国黑人女性问题因其特殊性而日益引人注目。无论是从种族还是从性别角度来看,美国黑人女性都处于边缘地位。因此,对这一问题的研究就具有了更多的现实意义和参考价值。在本文中,以“双性同体”为切入点,结合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女性主义立场,用以分析艾丽斯・沃克小说《紫色》中的“双性同体”观的文本内蕴,成为本文的研究主题。从这一中心问题切入来了解沃克思想探索的轨迹,并探寻其根源。

一、“双性同体”观的溯源及阐释

“双性同体”(androgyny)又称“双性共体”、“雌雄共体”、“雌雄同体”等。丽萨・塔特尔所著的《女权主义百科全书》这样释义:“常常用来描述女权主义理想的一个词,……该词汇由希腊词根(andro)和女(gyn)组合而成,在使用中并不实指身体上的阴阳人,而是意指某种状态,其中‘男人即是女人’,‘女人即是男人’的命题相互整合并可以自由表达。”在女性主义思想家看来,“双性同体”代表着一种女性主义价值观和人格理想。因为在父权文化机制里,女性不可能达到男性同等的地位。女性主义思想家用“双性同体”来体现一种超越性别对立,同时又融合男女两性优秀素质的完美的“人”的理念。

“双性同体”原型可追溯到圣经中。夏娃是由亚当的一根肋骨造成的,说明女性本身带有男性的一面,而亚当又是由上帝造成的,由此推断上帝本身就是男女的完美结合。另外,柏拉图在《会饮篇》中讲述了有关爱情源起的神话,说人类最初都是双性体,每个人都长有两张面孔,四只手脚及相连的两个躯体,集两个人的力量于一身。宙斯因为害怕双性人的力量,就把人劈成单性体。可见人本身就是无性别之分的。“双性同体”的神话思维对应的是原始人类朦胧的无性意识,即一种朴素的性别平等意识:男性与女性有同等创造力,两性没有身份、地位、尊卑的差异。经过历时性阐释,“双性同体”观也从“无性”经历到“有性”,即同体的“双性”到分体的“两性”的切割过程。其实,“双性同体”神话思维借用的就是生物学术语。“早在形而上的术语或神学的术语表达这种二合一神性之前,神话和宗教思维就已首先借用生物学的双性这一术语表达了它。我们己经注意到许多这样的情况:远古的本体论用生物学的语汇表达出来,……我们在许许多多的神话和信仰中看到的神圣双性同体都有其自身的神学和哲学的蕴含。这个公式的本义在于用生物性别的语汇表达在神性核心中同时并存的两种对立的宇宙论原则(阴与阳)。①”

“双性同体”表达的是心理的双性化,英语多用bisexuality一词,指同一个体既具有明显的男性人格特征,又有明显的女性性格特征,即同时具有强悍和温柔、果敢与细腻等性格,并根据不同情况的需要而做出不同的表现。根据荣格的理论:“人的情感和心态总是同时兼有两性倾向,男性的女性意向即阿尼玛(anima);女性的男性意向即阿尼姆斯(animas)。这种异性特征保证了两性之间的协调和理解,而为了使个体人格和谐平衡地成长,就必须允许男性人格中的女性方面和女性人格的男性方面在个人的意识和行为中得到展现。②”弗吉尼亚・沃尔夫从男女平等的思想出发,考察了处在父权制文化中的性别差异以及女性存在的独特性,把“双性同体”作为性别文学与女性社会生存的理想,不仅提出了“男性化的女人”,也提出了“女性化的男人”,“在心灵之中,男女两性因素必须有某种协调配合。然后创作才能完成 ”。 她认为“两性融合”,男女两性取长补短是最佳的状态,她思考的最终走向即是双性共存,达到和谐。伍尔夫的“双性同体”在要求重建女性自我,呈现女性价值时,也面向现实和对男性敞开。

二、 《紫色》中“双性同体”的回归,两性和谐的选择

“双性同体”融合的“两种力量”之能量既是赋予女性的,男性也是可以获得。伍尔夫“双性同体”观认为,现实生活中完全对立的男性元素和女性元素是同一体的两个方面,只有双性因素的和谐共存才是理想境界。对于创作者来说,只有在作品中同时融合不同的性别元素才能创造出伟大的作品。“只有当两性因素融为一体之时,心灵才会才气横溢,充分发挥其所有功能。……双性的心灵是易于共鸣而有渗透性的;它毫无阻碍地传达情感;它天生有创造力,光彩夺目,浑然一体。③”这番描述既指向理想的文学创作心态,也指向理想的人格模式和男女两性关系的最佳状态。这种两性和谐共存的境界就是伍尔夫女性主义诗学理论的要旨。伍尔夫反对任何的性偏见和性歧视,要求作家既不为男权文化的权威所影响,又不被绝对的女权意识所左右,“任何作者只要考虑到他们自己的性别,就无可救药了。纯粹单性的男人和纯粹单性的女人,是无可救药的,一个人必须是男性化的女人,或女性化的男人。一个人只要稍微强调任何委屈之处,只要呼吁任何公平待遇;总之只要意识到自己是以女人的身份在说话,她就无可救药了。无可救药并非比喻夸张之辞;因为带着那种偏颇性别意识写出来的东西,都注定必然死亡。④”

在沃克的《紫色》中,作为男权社会的代表――阿方索,对其采用空白叙事的巧妙在于:一方面使叙述者解构了男权专制,另一方面,随着对阿方索单面人性的彻底否定,艾丽斯・沃克的“双性同体”意识在小说人物身上被逐一反映出来。如同美国学者卡莫迪所指出的,两性兼体是古代人表示全体的合力以及独立自存的普遍公式。还可以理解为体现了人道主义平等、博爱、自由的思想,结合了平等、差异两种倾向,构想出两性形象的新模式。这种模式得以消除人类处境的对立面两极:阴与阳、男与女、混沌与区别等二元的对立与分离,从而结束男女两性的对立而不平衡的关系,代之以相互补充的伙伴关系和可以变换的、非恒定的文化性别。艾丽斯・沃克的创作思想从否定阿方索走向了肯定两性和谐。她的小说让我们看到,不管是在男性还是在女性身上,都隐藏着一个异性形象,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仅仅是因为有更多的男性基因才能使局面向男性的一方发展。或者,反之。现实中的男人与女人之别取决于“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在性别中各自倾向的程度不同。由此看来,家庭中夫妻双方只要调节男女之间“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在各自性别中的强弱关系,就能和谐相处。因此追求两性和谐,消解性别差异是小说《紫色》所致力的最终目标。艾丽斯・沃克的“双性同体”价值观,体现了一种超越性别对立,同时蕴涵着女性和男性优秀素质的完美的“人”的概念。

在这部作品中,对男女二元对立的解构体现在黑人男性的成长中,其中被女主人公西丽称为某某先生的艾伯特是小说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⑤。艾伯特不仅是父权制社会的牺牲品,也是父权制的继承者。在父权制的社会和家庭中长大,艾伯特早已深受其毒害和影响。本来他与莎格真心相爱并且一直为她辩护,但是其父某某老先生还是拆散了他们,于是他把一切不满和怨恨发泄到了比他弱小的妻儿身上。在父权制社会中,男人应该有尊严,在家庭中应该是权威,而作为黑人男性在当时的白人主流社会是没有尊严可言的,于是对黑人女性身体和精神上的污辱与暴力便成了他们彰显和加强自己尊严与权威的有效手段和途径。某某先生动不动就打骂妻子西丽,把她当作是性工具和劳动的奴隶,对她没有一点同情心。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艾伯特从前竟然是一个爱跳舞、爱笑的小伙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没有安全感和快乐感的暴力者。莎格曾对西丽感叹道:“艾伯特年轻时跳舞跳得比谁都好……他还会逗乐,艾伯特真滑稽,他老让我笑。他怎么现在一点都不滑稽了? 怎么连笑都不会笑了? 他怎么连跳舞都不跳了? 老天爷啊,我爱的男人出了什么事儿?⑥”艾伯特不仅是父权制社会的牺牲品,也是父权制的继承者。他反对儿子哈波和索菲娅的婚姻,就像当初某某老先生反对他和莎格的婚姻一样。在作品结尾处,艾伯特学会了怎样去面对遭受奴役的历史所遗留下的种种痛苦甚至扭曲的心灵,经过痛苦的反省和挣扎,他终于摆脱了种种精神枷锁,终于得到了解放和升华。他的觉醒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周围的黑人女性尤其是西丽的觉醒。在觉醒后,他又开始做起了从小时候就喜欢的针线活,只是迫于父权制社会的压力,他放弃了。针线活是女性特征的代表,在这里,沃克解构男女二元对立,使两性的特征相融合,从而达到“双性同体”。

此外,就如黑人所信奉的新伏都教传说中的主神一样,沃克笔下的人物形象也体现出雌雄同体(Androgyny)的倾向。《紫色》对于人物气质角色的转换表现的最为明显,而且最充分地体现于哈波和索菲亚的关系中。哈波长着一张就像女人的脸,爱烧菜、洗刷、收拾房间、照顾孩子,喜欢传统的、属于女人该干的活。而索菲亚则高大、强壮、脸色红润,喜欢在地里干活,对于劈木板、盖屋顶等男性活计样样拿手。哈波则性格柔顺而索非亚却比较刚强。按传统的性别角色分类来说,这绝对是一对性别角色颠倒的夫妻,然而他们在一起生活却感到非常幸福,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在他们身上体现了双性很好的融合。事实上,在哈波受到父亲的嘲笑,努力想扭转乾坤,将妻子掌握在自己的拳脚之下后,他的整个生活却乱翻了天,由此可见,打破双性融合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沃克试图借此说明,人的性格各有不同,适合从事的职位也有所不同,不能仅仅依赖性别这一生物属性来人为的划出界线,无论干什么,听谁的,只要感觉幸福就好。

《紫色》通篇都在质疑性别的内在生物属性,性别分类被认为是社会文化所强加的。西丽和艾伯特存在于一个由社会定义性别角色的病态世界,只有在他们打破传统的男女性别角色分类,实现雌雄同体之后他们才会变得完整并获得心灵的宁静,只有在性别共享和性别超越之后,通过他们俩变得越来越像彼此,才最终趋于完整。因此,在作品的结尾,西丽变得越来越勇敢、坚强和独立,而艾伯特也在西丽离开后,终于认识到西丽其实和莎格一样,都需要尊重和爱护。他开始在地里干活、收拾家务、做饭,而且还开始收集贝壳,认真听人讲话。最后他与西丽一起搞缝纫,做衬衫让人配着西丽的裤子穿,他想起他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妈妈学缝纫,但是却遭到了别人的嘲讽,现在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生活的是如此平静和满足,第一次像一个正常的人生活在地球上⑦。

三、结语

在沃克的理想世界中,人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不会因为是少数人而受到排斥和压迫。这是一个更多的是依靠快乐而不是惩罚以及对惩罚的恐惧来保持社会凝聚力的世界,人与人之间平等、理解、合作、相爱……,而不像在现有的父权制社会结构中总是充满着暴力、痛苦、冲突或恐惧以及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压迫,因而女性也从根本上摆脱了她受压迫、被歧视和歪曲的地位,融入一片和谐、充满生机的大自然之中,张扬自己的个性,发掘自己的智慧和创造力。

(作者单位:外语学院)

注释:

①陈钧:中国神话大观:创世神话,北京:东方出版社,1997。

②霍尔等:荣格心理学入门(冯川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

③吴庆宏:弗吉尼亚・伍尔夫与女权主义,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④弗吉尼亚・伍尔夫:论小说与小说家(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2000。

⑤徐锦超:浅析艾丽丝・沃克《紫色》中的男性形象,高校讲坛, 2008, (28)。

⑥ [美]艾丽斯・沃克.紫颜色(陶杰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6。

⑦ [美]艾丽斯・沃克:紫颜色(陶杰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6。

参考文献:

[1]Alice Walker:The Color Purple[M].San Diego: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2。

[2] [美]艾丽斯・沃克:紫颜色(陶杰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6。

[3]徐锦超:浅析艾丽丝・沃克《紫色》中的男性形象,高校讲坛, 2008, (28)。

[4]霍尔等:荣格心理学入门(冯川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

[5]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1。

[6]陈钧:中国神话大观:创世神话,北京:东方出版社,1997。

[7]吴庆宏:弗吉尼亚・伍尔夫与女权主义,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8]弗吉尼亚・伍尔夫:论小说与小说家(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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