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宾结构和“V+他+数量+(……)”结构的比较

时间:2022-09-21 02:11:46

双宾结构和“V+他+数量+(……)”结构的比较

【摘要】 学术界一般将“V+他+数量+(……)”结构看作双宾结构中的一种特殊形式。“V+他+数量+(……)”结构的特殊之处在哪儿?如果“V+他+数量+(……)”结构与双宾结构存在很大的不同之处,“V+他+数量+(……)”结构还能不能看作双宾结构?本文带着这一些问题,展开了“V+他+数量+(……)”结构的共时描写,发现“V+他+数量+(……)”结构与双宾结构在语音、句法、语义、语用等方面都存在不同。“V+他+数量+(……)”结构是双宾结构的同形结构,不能算作双宾结构。

【关键词】 “V+他+数量+(……)”;双宾结构;语音;句法;语义;语用

引言

一般的语法著作都将“V+他+数量+(……)”结构看作双宾结构中的一种,如熙先生在《语法讲义》(1982)中谈到“双宾语格式里由人称代词‘他(它)’充任的宾语有时也是虚指的,如:唱他一段,睡他一会儿,走他一趟。”马庆株在《现代汉语的双宾语构造》中(2002)也将“V+他+数量+(……)”结构分析为包含虚指宾语的双宾语构造,将其作为双宾语构造中的一种特殊形式。

目前,虽然学者们从语法、语用上对“V+他+数量+(……)”结构做了一定的描写和分析,但在描写和分析方面还有待于进一步具体化和系统化。在处理“V+他+数量+(……)”结构和双宾结构的区别时论证得还不够深入,如在语法上,是不是单凭表层形式的相同就能判断“V+他+数量+(……)”结构是双宾结构中的一种?如果“V+他+数量+(……)”结构是双宾结构中的一种特殊形式,它的特殊性表现在什么地方?如果“V+他+数量+(……)”结构不属于双宾结构,那么它们在语法上具体的区别是什么?这两种结构在语义、语用上有没有不同?以上的这些问题都是我们研究“V+他+数量+(……)”结构和双宾结构关系时需要解决的问题。本文将从语音、句法、语义、语用四个方面来详细探讨和分析“V+他+数量+(……)”结构和双宾结构的区别。

语音上的区别

双宾结构的动词不限于单音节动词,既可以是双音节动词也可以是双音节的结构体,而“V+他+数量+(……)”结构的“V”只限于单音节动词;双宾结构根据语义表达焦点的需要,各个组成部分都可以发生重读。“V+他+数量+(……)”结构中的“V”只能重读,“他”只能轻读,当“V+他+数量+(……)”结构中的“V+他”后只有数量词组时,数量词组重读,当“V+他+数量+(……)”结构中的数量词组后还有“……”时,“……”重读。

第一,“V”音节数量的不同

双宾结构的“V”不局限于单音节动词,也可以是双音节动词,如:

(1) 托付他一件事情

句1中的“托付”是一个动词,并且是一个双音节的动词。

“V”所在的位置也可以是结构体,如:

(2) 送给他一支笔

句2中的“送”是一个单音节动词,“送”先与“给”组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结构体,再与宾语发生结构关系,“送给”是一个双音节的结构体。

吕叔湘先生(1985)最早提出“V+他+数量+(……)”结构中的“V”一般限于单音节动词。我们对现有的500万字的语料的调查也证实该结构中的“V”的确都是单音节动词。

第二,重音的不同

双宾结构的“V”、(人代)“他”和远宾语可轻可重,“V”、(人代)“他”和远宾语重读不重读主要取决于以下因素:

“在一般情况下是动词向其宾语指派重音,但当宾语是代词一类的轻读形式时,动词重读,远宾语也重读。1”,当宾语是代词,如“他”时,近宾“他”轻读,动词重读,远宾也重读。双宾结构也能根据突出或强调的需要而改变重音,如:

(3) 给了他五百元,不是偷了他五百元。

句3“给了他五百元”这一双宾结构中,“给”与后句中的“偷”形成对比,“给”是语义焦点,“给”重读。

(4) 称他呆霸王,不是称我呆霸王。

在句4“称他呆霸王”这一双宾结构中,“他”与后面的“我”形成对比,(人代)“他”成为语义焦点,(人代)“他”应重读。

(5) 偷他三百,不是三千。

在句5“偷他三百”这一双宾结构中,数量词“三百”与后面的数量词“三千”形成对比,“三百”是语义焦点,“三百”重读。

(6) 喝了他一瓶水,不是喝了他一瓶牛奶。

在句6“喝了他一瓶水”这一双宾结构中,“水”与“牛奶”形成对比,“水”是语义焦点,“水”重读。

双宾结构中的各个组成部分可以根据语义焦点表达的需要而发生重读,与“V+他+数量+(……)”结构不同。

汉语最基本的音步是两个音节,双音节音步是汉语最小、最基本的“标准音步”2。不管音步的组合是词还是短语,音步是汉语中最小的、能够自由地在句法结构中独立运用的韵律单位。“V+他+数量+(……)”结构中的“V”和“他”极易组成一个音步,构成一个韵律词。“他”既不回指上下文的某个成分,也不指语境中的某个事物,“他”虚指,在语音上,“他”轻读。“他”轻读以后,重音移到了前面的动词上3,这样一方面“V+他+数量+(……)”结构中的“他”轻读;一方面“V+他+数量+(……)”结构中的“V”重读。当“V+他+数量+(……)”结构中“V+他”后只有数量词组时,数量词组重读,当数量词组后还有“……”时,“……”重读。4

句法上的区别

“V+他+数量+(……)”结构和双宾结构是不是同一个结构,具不具有同一性?我们可以采取形式标准来判定:通过插入性扩展来比较二者的不同,我们会发现:“了”或“过”能进入大多数双宾结构,但不能进入“V+他+数量+(……)”结构;指示词“这”、“那”能进入双宾结构,不能进入“V+他+数量+(……)”结构;双宾结构有否定式,“V+他+数量+(……)”结构没有否定式。

第一, 插入性扩展是基本扩展法之一。“这种扩展是在原模型中间插入一个词的序列,从而造成一个长度超过原模型的新的句法结构。例如:看完,插入‘得/不’看得/不完。”5下面我们运用插入性扩展来具 体分析一个这两个结构。

1、动词后能否插入“了”或“过”:

“了”或“过”能进入大部分双宾结构6,如:

(7) 吃他两个苹果 吃了/过他两个苹果

(8) 给他一本书 给了/过他一本书

也有双宾结构不能加“了”或“过”的,如表称类双宾结构。“了”和“过”在动词后,表示动作进行状态和说话时间的关系。能带“了”或“过”的动词一般是动作性强的动词,表称类动词多为一些动作性不强的动词,因而带“了”或“过”的可能性比较小,如:

(9) 称他呆霸王 *称了/过他呆霸王

当表称类双宾结构中的动词动作性强或口语性强时,则可以加“了”或“过”,如:

(10) 骂他个糊涂虫 骂了他个糊涂虫

马庆株的《现代汉语的双宾语构造》

(11) 叫他呆霸王 叫过他呆霸王

“了”或“过”不能进入“V+他+数量+(……)”结构,如:

(12) 写他五篇文章 *写了/过他五篇文章

(13) 搞他个普天同庆 *搞了/过他个普天同庆

“V+他+数量+(……)”结构中的动词动作性强或口语性强时,“V+他+数量+(……)”结构也不能插入“了”或“过”,如:

(14) *逛了/过他了/过个一整天

2、数量词组前能否插入“这”或“那”:

“这”、“那”能进入双宾结构,使远宾有定化,如:

(15) 吃他两个苹果 吃他这/那两个苹果

“这”、“那”不能进入“V+他+数量+(……)”结构,不能使“数量+(……)”有定化,如:

(16) 写他五篇文章 *写他这五篇文章

第二,两个结构的不同还表现在:双宾结构有否定式,“V+他+数量+(……)”结构没有否定式。

双宾结构的否定式一般用“没”,也可以用上“不”或“别”,如:

(17) 偷他五十元钱 没/不/别偷他五十元钱

(“不偷他五十元钱”和“别偷他五十元钱”不是自由形式,用“不”、“别”的情况极少)

我们考察了所搜集到的语料,没有发现用专门的否定标记“没”、“不”或“别”直接加在“V+他+数量+(……)”结构前的现象7,如:

(18) 睡他三天三夜 *没睡他三天三夜 *不/别睡他三天三夜

仅发现一例“V+他+数量+(……)”结构带否定词的例句:

(19) 第一天没拉他什么钱8。《老舍.骆驼祥子》

转引自太田辰夫的《中国语历史文法》第113页

由于目前只发现一例,我们还不能单凭这一例来说明“V+他+数量+(……)”结构具有否定式,在此处我们只是将这一带有否定词的例句作为特例提出来。

语义上的区别

两个结构中各个对应的组成部分都具有不同的语义特征,下面我们详细来谈:

第一,动词前主体的语义特征

金兰美9认为双宾结构中动词前的主体一般由人充当,具体又包括[+有生]、[+可控]、[+自主]的语义特征,不具有这些语义特征的主体一般不能进入双宾语句的语法框架;但有时候双宾结构动词联系的主体也可以是非述人名词,例如:

(20) 知识的确给了我一份好工作。《新民晚报》1999年6月1日

金美兰认为例(20)中的主体由纯粹的非述人名词充当,它具有[-人]这一语义成分,具体又包括[-有生]、[-可控]、[-自主]的语义特征。徐峰(1998)认为由非述人名词充当主体是一种象征的说法,可以理解成语用变化,动词将[+有生]的语义特征赋予句首[-有生]语义特征的名词,使其拟人化。但是,这样的语句一般在转换上都有非常严格的限制,有的不能转换成相应的“把”字句或“被”字句,因而我们说非述人名词这一类主体还是不同于主体为人的一类。

“V+他+数量+(……)”结构中一般要求主体是人10,当主体为人时,具有[+有生]、[+可控]、[+自主]的语义特征,非述人的主体也可以通过“拟人化”的方法进入“V+他+数量+(……)”结构前充当主体。如:

(21) 有关部门应该定它个千条、万条规矩,人人遵守,照章办理,也便于管理。

殷金娣《作家文摘·众说纷纭的明星出场价》

例(21)中的主体“有关部门”为非述人词组,但即使“V+他+数量+(……)”结构前的主体为非述人名词或词组时,该主体也具有[+可控]、[+自主]的语义特征。

马庆株11也认为“V+他+数量+(……)”结构中的动词基本上是自主动词,那么也说明了其动词是可控的,动词前的主体应具有[+可控]、[+自主]性。

第二,动词的语义特征

双宾结构中的动词要求是三价的及物动词;“V+他+数量+(……)”中的动词既可以是三价的及物动词,也可以是二价的及物动词,同时还可以是不及物动词。

双宾结构中的动词有特定的要求,即动词是及物动词,并且进入双宾结构以后的及物动词都具有三价的语义特征,如没有争议的从古展下来的给予类、取得类、称呼类、问欠类动词12都是及物动词,并且都具有三价性。

“V+他+数量+(……)”结构中的动词可以是及物动词,并且这些及物动词进入“V+他+数量+(……)”后,可以为二价动词,不一定具有三价性,如:

(22) 一辈子改他三百六十行。曹禺《正在想》

“一辈子改他三百六十行”作“索性改三百六十行”解,不是“一辈子改他的三百六十行”,“他”既不回指上下文的某个成分也不指具体语境的某个事物,不是(人代)“他”,该结构属于“V+他+数量+(……)”结构,其中的“改”是及物动词,不具有交接性,同时也是二价动词而不是三价动词。

“V+他+数量+(……)”结构中的动词也可以是不及物动词的,我们在前面已谈,此处不再具体说明。

第三,两个结构中“他”的语义特征

双宾结构中(人代)“他”实有所指,能从上下文中找到所指对象或者是说话双方都知道的对象,如:

(23) 捡了任老大家娃儿的东西,不但说不还,别人问他一句,他还一凶二恶的,来不来就开口骂!何士光《佳作·乡场上》

(24) 请你们把恒元那一伙人做的无理无法的坏事,拣大的细说几件,我把他记下来。

赵树理《李有才板话》

例(23)中的两个“他”实有所指,回指前面的“捡了任老大家娃儿东西”的那个人,“他”是代替人的代词,是(人代)“他”。例(24)中的“他”实有所指,回指前面提到的“几件坏事”,“他”是代替物的代词,也是(人代)“他”。

“V+他+数量+(……)”结构中的“他”虚指,既不回指上下文中的某个成分,也不指语境中的某个事物或人,如:

(25) 宁可让别人打死,决不能让别人吓死,用半壁江山也要拼下去,再拼他三十年。

浩然《刘绍棠走了》,选自《作家》1997年

第四,两个结构中“数量+(……)”的语义特征

双宾结构中远宾语既可以是有定的,也可以是无定的,“V+他+数量+(……)”结构中的“数量+(……)”一定是无定的。

双宾结构和“V+他+数量+(……)”结构中的“数量+(……)”一般具有无定的语义特征。但在双宾结构中可以通过加“这”,使其远宾语有定化,如:

(26) 给他两本书 给他这两本书

“这”不能加入“V+他+数量+(……)”中,即“V+他+数量+(……)”中的“数量+(……)”无法有定化,如:

(27) 睡他三天三夜 *睡他这三天三夜

第五,句式语义的特征

双宾结构既可以用于表示现在或将来的动作或情况,也能用于表示过去发生的某个具体的动作或情况,双宾结构不一定表未实现的句式语义;双宾结构具有表“转移”的句式语义。“V+他+数量+(……)”结构可以表示现在或将来的动作或情况,但不能用于表示过去发生的某个具体的动作或情况,“V+他+数量+(……)”结构表未实现的句式语义;“V+他+数量+(……)”结构不一定具有“转移”的句式语义。

1、能否表示过去发生的某个具体的动作或情况。

双宾结构可以与表示现在、将来时间的词语同现,也可以与表示过去时间的词语同现,如:

(28) 我现在就给你两百元 (现在)

(29) 我明天给他两百元 (将来)

(30) 我昨天给了他两百元 (过去)

无论与表示现在、将来还是过去的时间词语同现,双宾结构所在的句子都能成立,既可以用于表示现在或将来的动作或情况,也能用于表示过去发生的某个具体的动作或情况。

(31)我现在要好好睡他一觉 (现在)

(32)我明天要好好逛他一天街 (将来)

“V+他+数量+(……)”结构不能与表示过去时间的词语同现,如:不能加入表时态的动态助词“了”和“过”13(前面已详说)。不仅“了”、“过”不能进入“V+他+数量+(……)”结构,表示过去时间的副词、名词也不能与该结构同现,如:

(33) *有关部门刚/刚刚/昨天/以前定它个千条、万条规矩,人人遵守,照章办理,也便于管理。

“V+他+数量+(……)”结构只能用于表示现在或将来的动作或情况,不能用于表示过去发生的某个具体的动作或情况,“V+他+数量+(……)”结构用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只局限于下面的两种情况:

过去发生但未实现的事情;如

(34) 昨天我想买他二斤羊肉吃刷羊肉。

(以上例子转引袁毓林2003,第50页)

习惯性的动作或事情,如:

(35) 我每年要买他一盏蛤蟆灯,接连买了好几年。

刘心武《当代·画星和我》

表示过去时间的词语不能与“V+他+数量+(……)”结构同现,能进入的具有以上所说的两个特征,“V+他+数量+(……)”结构不能表示过去发生的某个具体的动作或情况,“V+他+数量+(……)”结构具有未实现的句式语义。

2、能否表转移

双宾结构不一定表未实现,双宾结构的句式语义是什么?刘宋川14 认为先秦双宾结构具有表转移的句式语义,我们认为这种语义也是现代汉语中的双宾结构所具有的:双宾结构不同于单宾结构主要是在于述动是三价的,或者是由于特定条件使二价动词具有三价特点,这种三价动词所表示的动作行为能同时涉及施事者和两个方面的受事者(通常一方表人,一方表物或事),从而发生各种交接和移位关系。李永15 也谈到双宾结构反映了一个动态的语义场景,组成场景的三个基本元素是:失者、受者、授受之物,这种场景体现了某种授受关系,它描写一个实体或者由施事移向与事,或者由与事移向施事。综上所述,表转移可以说是双宾结构的基本句式语义。

“V+他+数量+(……)”结构不一定具有表转移的句式语义,如当“V+他+数量+(……)”结构中的动词是不及物动词时,“V+他+数量+(……)”结构不表转移,“V”也不具有交接性,如:

(36) 走他一趟

例(36)中的“走”不具有交接的语义特征,“走”进入“V+他+数量+(……)”结构后,这一动作和结构都不表转移。

语用上的区别

双宾结构的语用规则是:双宾结构中的两个宾语(或直接宾语)都是简短的,“V+他+数量+(……)”结构中的“数量+(……)”不一定简短,也可以复杂;“V+他+数量+(……)”结构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和传信的功能,同时也能反映交际对象之间的密切关系,双宾结构则不一定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和传信的功能,同时也不一定能反映交际对象之间的密切关系,陌生人之间也能使用双宾结构。

第一,宾语是否简短

宋玉柱16在论及双宾结构的语用功能时提到了双宾结构的语用规则:汉语双宾结构的两个宾语(或直接宾语)都是简短的,当直接宾语很长时,虽然符合双宾结构的语法规则,但不符合语用规则,如我们认为下面的例句是不符合语用规则的:

(37) 小张给了小王父亲寄给他的一部新《辞海》

转引自宋玉柱的《汉语双宾语句的语用限制》

“V+他+数量+(……)”结构中的“数量+(……)”可以为复杂的部分,如:

(38) 即便穷得揭不开锅,借债赊账,熬一锅罗卜丁、蒸些杂面馍,也爱办他个十桌、二十桌所谓酒席——八舅总是理所当然的首席。

张胜利《佳作·八舅》

在双宾结构中,当遇到双宾复杂的情况时可以用“把”或“将”将直接宾语提到动词前面去,如:

(39) 小张把/将父亲寄给他的一部新《辞海》给了小王。

在“V+他+数量+(……)”结构中,不管“数量+(……)”复杂不复杂都不能用“把”或“将”将“数量+(……)”提前,如:

(40) *把个十桌、二十桌所谓酒席办他。

第二,是否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

“V+他+数量+(……)”结构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

首先我们来体验一下有“他”的“V+他+数量+(……)”结构和无“他”的“V+数量+(……)”结构的区别:

(41) A:你今晚打算干吗?

B:我今晚打算玩一个通宵。/我今晚打算玩他一个通宵。

B的第一个回答的句子包含“V+数量+(……)”结构,无“他”,语气显得较为平坦;第二个回答的句子包含了“V+他+数量+(……)”结构,有“他”,表达了一种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第二句比第一句的语气强。

我们还可以通过观察与“V+他+数量+(……)”结构经常搭配的语气副词来体会“V+数量+(……)”结构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

经常与“V他”同现的语气副词有“干脆”、“索性”等,如:

(42) 白色浪花,就经不起大海的诱惑,不顾初秋的微凉,索性下海去游它个痛快。

玛拉沁夫《大海的诱惑》,选自《作家文摘》1993年

(43) 干脆造他个几百环,不就什么都有了嘛!!

百度

与表示肯定语气的副词同现,如“一定”:

(44) 那天,我那口子依然很晚才回来,我越想越气,心想,一定得审他个水落石出。

《市场报》1994年

“V+他+数量+(……)”结构还可以与一些特殊的表强调的句子同现,如:

“V就V……”、“不 ……不”、“即使……也”等:

(45) 心里美你就唱出来,唱就唱他个痛快淋漓。

百度

(46) 以接近光的速度、音的节奏,成批制造,看准目标,投放市场,不闹它个鱼目混珠,真假难辨,决不罢休,这在当代仕女中早已反复取得奇效矣。

唐达成《撒谎俱乐部成立大会之发言》,选自《作家文摘》1996年

(47) 即使穷得揭不开锅,借债赊账,熬一锅萝卜丁,蒸些杂面馍,也爱办他个十桌、二十桌所谓酒席——八舅总是理所当然的首席。

张胜利《八舅》,选自《当代·佳作》

双宾结构不一定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双宾结构根据语境的不同,所表示的语气也不同,如:

(48) A:你要我给他一千元钱花?

B:对,给他一千元。

在这种语境中,例(48)中的双宾结构“给他一千元”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在一定的语境下,双宾结构也可以不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如:

(49) A:你怎么能这样?

B:什么样了?称他大哥,这是看得起他。

她指出“上面四种对话方式在实际交际中的效果是一样的,都是某人提出要去喝酒,对方做出同意的响应。当问句为升调时,在句类上属于疑问句,‘V+他+数量+(……)’结构表达了一种委婉、建议的语气;为降调时在句类上属于祈使句,‘V+他+数量+(……)’结构表示爽快的决定或同意。”但我们认为这是疑问句和祈使句本身的不同,而并不能代表“V+他+数量+(……)”结构能表不同的语气,当要求别人做某件事时,用疑问句显得委婉,而用祈使句则显得直接,因而“V+他+数量+(……)”结构能进入这两种不同的句类并不代表“V+他+数量+(……)”结构具有不同的语用表达功能。我们若要考察“V+他+数量+(……)”结构独特的语用功能,则要在相同的句类中对含有“他”的“V+他+数量+(……)”结构和不含“他”的“V+数量+(……)”结构分别进行对比。

陆俭明曾提到肯定是非问句具有三种格式20,分别为:A:一个肯定命题+?;B:一个肯定命题+吗+?;C:一个肯定命题+“,”+是吗+?。如:

(51) 他昨天来了?

(52) 他昨天来了吗?

(53) 他昨天来了,是吗?

这三种格式都是疑问句,都具有传疑功能,也具有传信功能,但传疑功能高于传信功能。在这三种格式中传疑功能又不同。A格式没有疑问语气词,传疑功能是这三个格式中最弱的,传信功能是这三个格式中最强的;B格式有疑问语气词“吗”,B格式的传疑功能比A格式强,传信功能比A格式弱;C格式有疑问语气词,同时在疑问语气词前还有“是”,C格式的传疑功能最强,传信功能最弱。一般来说,结构的传信功能强则可以进入A格式,结构的传疑功能强则可以进入C格式。含有“他”的“V+他+数量+(……)”结构能进入A格式,但不能进入传信功能弱的B格式或C格式,如:

(54) 办他十桌、二十桌酒席?

(55) *办他十桌、二十桌酒席吗?

(56) *办他十桌、二十桌酒席,是吗?

不含“他”的“V+数量+(……)”结构都能进入这三种格式,如:

(57) 办十桌、二十桌酒席?

(58) 办十桌、二十桌酒席吗?

(59) 办十桌、二十桌酒席,是吗?

通过对比我们发现:“V+他+数量+(……)”结构能进入传信功能相对强的A格式,但不能进入传信功能相对弱的B格式或C格式;“V+数量+(……)”结构既能进入传信功能相对强的A格式,也能进入传信功能相对弱的B格式或C格式,“V+他+数量+(……)”结构的传信功能比“V+数量+(……)”结构强。“V+他+数量+(……)”与“V+数量+(……)”结构都能进入祈使句,很难从形式上作出比较,因而此处不谈它们分别进入祈使句的具体情况。

双宾结构也能进入肯定是非问句的三种格式之中,如:

(60) 给他一百元?

(61) 给他一百元吗?

(62) 给他一百元,是吗?

同理,双宾结构的传信功能没有“V+他+数量+(……)”结构强。

第四,是否反映交际角色之间的密切关系

以上表直截了当、爽快的语气和传信的功能是从“V+他+数量+(……)”结构表达的主观性21来说的,我们也可以从交际角色关系这一角度来研究“V+他+数量+(……)”结构的语用价值。

首先,作为问话人,要针对不同的交际对象使用不同的结构。也就是说,问话人并不是对任何交际对象都能使用“V+他+数量+(……)”结构,“V+他+数量+(……)”结构一般是在熟人之间使用,在陌生人之间不会使用这一结构,如饭店的服务员对陌生的顾客不会使用该结构:

(63)服务员:*您喝他几杯?

顾客:…………

但如果交际对象是很熟的人,用这一结构则会显得很自然:如:

(64)服务员:您喝他几杯?22

顾客:…………

双宾结构没有这种限制,在熟人之间可以使用双宾结构,在陌生人之间也可以使用,如饭店的服务员经常会问陌生的顾客:

(65)服务员:拿给您/你几杯?23

顾客:…………

综上所述,双宾结构与“V+他+数量+(……)”结构在句法和语义方面存在很大的不同,我们认为“V+他+数量+(……)”结构不能归为双宾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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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袁毓林.2003无指代词”他”的句法语义功能——从韵律句法和焦点理论的角度看[A].语法研究和探索(十二)[C],中国语文杂志社编,商务印书馆。

[21] 张静.2004现代汉语口语格式“V+te+MQ”[J].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哲社版)第3期。工具书李科第、乔学敏等《汉语虚词辞典》,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作者简介:陈香(1981—),女,1981年3月10日出生,湖南湘潭人,北京师范大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博士,研究领域为现代汉语语法,现为中央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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