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哪吒画游天下

好技术是摔出来的

张修齐自己给旱冰的定义，就是娱乐、健身和代步。一般很少有人敢穿着旱冰鞋正儿八经地上路，更何况是一老年人。张修齐自豪地说：自己现在敢穿着它走南闯北，那可都是实实在在摔出来的!

记得上路最开始的一次是遇到了一个井盖，张修齐没有经验，想那自行车不也照过吗?该怎么蹬就怎么蹬，谁知轮子在井盖上不转，身体没有防备，狠狠地摔了出去，前面的背心抢了一个大洞。

第二次是在西单图书大厦旁边，前面有一滩水，张修齐没有在意，结果也摔得很惨，好多人都在围观。从那次，张修齐有了经验：遇到水或油就轻轻滑过去，千万别蹬。

一年冬天，在长安街，张修齐顶着风滑，滑着滑着鼻涕出来了，他扭头一擤鼻涕，前面一小石子，正巧就被他赶上了。这回摔得那叫一个惨，冷不丁整个人都飞出去了，给旁边一大妈吓坏了。

而迄今为止最险的一次，是申奥成功那天。张修齐太高兴了，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就滑去了天安门，狂欢过后回家，因为路上太拥挤，人多车也多，于是张修齐就想到了王府井大街。一进王府井大街，光洁的大理石街面，滑起来那叫一个爽啊!再加上快乐的心情，张修齐就像是要飞起来了，飘飘欲仙的，结果就忘了此时的王府井正在修路。路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坚硬的小石子，就等着浇沥青了。光线也暗，距离石子路还剩三五米的时候，张修齐才发现。眼看就要进去了，自己向后摔倒也来不及了，任何措施都来不及了。张修齐直冲过去，在倒脚的时候轮子在石子路上不转了，于是下意识地，张修齐跑了起来。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跑到速度慢下来，用手撑住了地，回头一看，好家伙，整整跑了有十几米远!张修齐自己站在那里笑了半天，真是惊险!那天申奥一成功，张修齐高兴得连护膝护肘都没带，这要是飞过去还不得摔成泥啊。

为学画甘当司炉工

如果说褙轮是张修齐的“黄昏恋”，那画画可就是他的“结发之妻”了。为了学画，张修齐可谓历尽艰难。从小寄人篱下，因为爱好，十几岁时到一画铺当学徒，学画临摹照片的炭精画。后来报考鲁迅美术学院，第一年因为用真人模特，从来只会画照片的张修齐傻眼了。刻苦努力一年后，张修齐正跃跃欲试，结果“鲁美”那年不招生。张修齐顶住各方面的压力又学了一年，结果巧了，“鲁美”还是不招生。年龄已经偏大的张修齐只好咬牙放弃。

为了能进美院，张修齐放弃了不错的工作机会到美院当起了司炉工。两年时间几乎没出过校门，完全浸在了阅览室里。第一年因为自卑，张修齐没敢露出自己的本事，第二年开始手痒了，自己学得也差不多了，就支起了画架。结果一鸣惊人，老师同学对这个司炉工刮目相看，私底下完全把他当同学，对他越来越好。一天，张修齐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本来自己可以跟他们一起的，现在却是一个卑微的司炉工。这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什么?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就想立刻躲开这个环境。于是张修齐报名下乡了。

就是在乡下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张修齐都不忘绘画，农闲时经常给农民们画个肖像。后来因为跟生产队长起了口角，队长决定剥夺张修齐的劳动权利，这在农村就等于被剥夺了生存权。没有办法，为养家糊口，张修齐开始背上画夹走江湖，到偏远农村给老人们画像。这种形式在南方很多农村仍然盛行，一是因为相机不普遍；二是由于老人们一般不喜欢照相，传统的肖像画反而很有市场，走江湖倒也能维持生计。

就这样，张修齐走江湖走了三年，直到后来公社需要美工人才，才又受宠若惊地回到公社，从此干起了美工。

因一口坏牙，重拾老本行

很有戏剧性的是，干了大半辈子美工，最后让张修齐下决心金盆洗手的，竟然是一口坏牙。张修齐指着自己的牙说：他现在这口牙全是假的，他牙坏得早，53岁那年就把一口牙全拔了。拔牙之前，牙齿里出外进，缺三少两，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且有牙周炎，一张嘴口臭得熏人个跟头。自己就特别自卑，不敢张嘴说话，不敢见人，更不敢跟人交往，干事业的信心也受到了很大影响。那时电脑刚刚兴起，于是张修齐也就急流勇退了。

但是那段遭牙罪的经历，张修齐是忘不了了，现在只要看到同龄人牙口不好，他都要劝人家赶紧把牙处理了。

后来装上了一口漂亮的假牙，张修齐就在家呆不住了，整天琢磨着干点啥。那天去文化宫，看很多人排长队等着画肖像，张修齐就乐了，这不是自己的老专业吗?于是重新拿起画笔，整天对着电视里面的人练笔。练着练着就不过瘾了，张修齐就想上街画。但是考虑到北京是文化之都，能人荟萃，初出茅庐怕被人见笑。于是1998年，张修齐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走南闯北画肖像

本来张修齐的计划是：像他年轻时走江湖那样，从海南往回，一路边画边走回北京。后来到了广州，一下火车就被当地的反季气候所吸引，干脆留在了广州。那时城市管理特别严格，小商贩等流动人口一旦被抓，不是去劳动就是拘留。奔着对画肖像的热爱，张修齐天天冒着险摆摊。一边画着画，一边耳朵听着动静，眼睛的余光还得随时提防，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拎起马扎跑人。

说起这段经历，张修齐特别感慨，他说他一直羡慕国外对艺术的宽容，一直希望北京作为文化之都，也能建一个自己的蒙马特高地。作为城市一道风景，顺便也为旅游创收，还能保护到水平高的艺术家，使他们不受杂乱市场的影响。他说现在为何肖像画市场低迷，就是因为太多低水平的人鱼目混珠，群众对肖像画产生了偏见。真正的肖像画是很艺术的，它能够真实地反映出一个人的常态，这种常态是本人无法察觉的，这才是肖像画魅力所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求被画者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前面的某固定物。这样画出来能好看吗?多数群众是不能接受的。

自打学会了滑轮，张修齐的计划又多了一项：他要蹬着滑轮游天下。画画是资金来源，滑轮代步工具，两样爱好同时满足，想想就觉得开心。2003年，58岁的张修齐在贵州、广东、广西和云南四省区作了一次“滑轮城际行”。说起这次活动张修齐至今开心不已，旅行中每天都会有新的故事发生，天天步幻境移，既饱了眼福，又交到很多朋友，关键是过足了滑轮瘾。

张修齐说起了一次很惊险的遭遇，那是在“地无三尺平”的贵州。一次，张修齐从一水库游玩回来，遇到一个坡，看起来不是很陡而且很长，张修齐就放松了警惕。结果越滑越快，到近前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直角的转弯，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拐。如果采取自摔的方法，擦伤会很严重。就在这时，张修齐发现路边有一堆沙子，有救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张修齐一头钻进了沙子里。

张修齐说，他一直以来有个计划，就是用他年轻时走江湖的方法，到南方的农村去画肖像。挣够路费以后，就把富余的钱捐献给沿路的小学，为慈善尽点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