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扫过的村庄

时间:2022-09-20 07:59:48

泥石流扫过的村庄

这里曾经是一个因矿山的存在而热闹非凡的村庄,村子里大大小小的拉矿车整天来回不停地忙碌着,现在却因黑色九月矿难(襄汾“9・18”溃坝事故)的突袭而变得异常宁静。

山西省襄汾县陶寺乡云合村,这个曾经被泥石流无情扫过村庄开始进入它寒冷的“冬歇期”。

云合村的“寒冬”

2008年11月5日上午10点46分,矿难事故发生后58天,记者登上了发生溃坝事故的新塔矿业公司尾矿库残余坝体的顶部。

放眼望去,坝体下游黄沙满地,枯黄的杂草在沙中竖起,与远处灰褐色的山体相衬托,更显凄凉。一台搜救挖掘机正在作业,云合村村民说这是在找最后一名遇难者的尸体。

塔矿村联通营业厅的秦老板告诉记者:矿难发生以前,在矿上工作的有二三百人,80%以上是外地民工,本地人知道危险,不敢干。矿难发生后,工人们都回了老家,现在事故责任人都被关了起来,村里一下子冷清了,这两天听说襄汾县领导想让一个民营企业接手另一个矿,但人家说什么也不干。

以前,云合村村民都有活干,正常时,三轮车、拖拉机、汽车都在外面跑着拉矿,现在所有的厂子都停了,男劳动力也全都闲下来了,三轮车、拖拉机、汽车全放到家里没事干。

“死了的人很多,远不止公布的数字。昨天人还是好端端的,第二天睡觉醒来后就那么没了,心里真不是滋味。”村民告诉记者。

据了解,集贸市场的地理位置原本在村里是最好的,高层的房屋很多,但现在连一块砖头都找不到了。在塔矿的早餐简易棚里,村民张军告诉记者:“原来,集贸市场的饭店很多,出事时,几十秒工夫就全冲走了,饭店老板和服务员全都死了,现在整个云合村只剩下这一家不正规的饭店了。”

吃的刀削面里,老板没放菜,说是下面运不上来,给送菜的师傅说了好几天了,但人家老婆不让过来,说这里死的人太多,怕晦气。他们只能跑到距村子10多公里的大邓村去买菜。

饼又硬又凉,好像是放了好几天了。但很贵,2块钱一个,是那种在襄汾县1块钱能买四个的饼。

溃坝事故之前,乱石滩自然村(云合村由桥下、坝上、贺家庄、乱石滩,杨家庄、张家庄、十八村7个自然村组成)刚刚修了柏油路,村民能直接到集贸市场,现在却到处都是沙土,根本看不清路面。

前行约50米,记者到了溃坝发生的地方。下了车,路边树上飞溅上的泥巴先让记者感受到了灾难的凶猛和疯狂。

来到事发地,眼前的一切出乎记者的意料,面前一片废墟,大大小小、虚松的土堆和正在作业的挖土机告诉记者,不久前,这里整个不止被挖过一遍,现在仍然在挖寻着什么。

路在这里被拦腰截断了,左边有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往山上,右边是云合村部分村舍。坐落在山脚下的云合村,经历了灾难之后显得沉默而荒凉。被泥石流袭击过的村舍,见不到太多的断壁残垣。

“泥石流是流性的,它来的时候,一般是凭借从上而下的冲力把房屋摧毁掩埋的,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当地群众告诉记者,“无论是人还是房屋,只要被冲上就很难幸免,几乎没有所谓伤残,遭遇灾难的人大多都死了,幸存者寥寥”。

只有树木对这样的灾难还有着很强的抵抗力,记者看到,从上到下被泥沙袭击过的树,虽然倾斜着身子,却倔强地站立着。

顺着泥沙流过的方向望去,几乎不能看到尽头。距离塔矿村东北边1000米左右,是被泥石流袭击过的另外一个村庄,据说该村受到的创伤更为严重。

沿着在土堆上蔓延的小路来到高处,眼前的一切不禁使人生出无尽的悲凉:昔日沉积泥沙的地方留下了泥沙爆发后的残断痕迹;覆盖着房屋和生命的泥沙依然显现着像河一样蜿蜒奔流而下的姿态;除了泥沙上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布条随风摆动外,眼前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回到村庄已近中午,与来时相比,村里人多了起来,有好几家商店也已经开门营业。走了好久,记者找到一个营业的餐馆,餐馆里有五六个人,老板一边忙碌一边说:“往常几乎没人来,今天怎么一下子来好几个?

与溃坝所带来的灾难相比,村民们更愿意提起以前的生活。溃坝发生之前,这里是比较繁华的,这里交通便利,柏油路宽敞平坦,村委会崭新气派,校舍漂亮清新,外来打工的人很多,河南的、四川的,湖南的……被泥沙掩埋的地方过去是一个集贸市场,是云合村最繁华的地段,那里有好几个大饭店、大商店。以往吃饭的时候,家家饭店顾客满座,特别是晚上,饭店里经常是吆五喝六,人声鼎沸。

灾难使这个走在新农村建设前沿的村庄变得残缺不全。

58个难眠夜

时间是治疗创伤的良药,经历了58天的愈合,遭受了重大创伤的云合村渐渐恢复着元气,人们也日渐从悲痛中走出,生活也正从凌乱走向正常。

冉仁香是溃坝事故的幸存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目光恍惚:“我昨天刚出院,但总觉得当时的情景就在眼前,很恐惧……已经58天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觉。我问过医生,医生说这是精神上的问题,回家休息3个月就好了。”

冉仁香的丈夫告诉记者,他媳妇儿当天去集贸市场买菜,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是运气好,除鼻子上留下个伤疤外,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李森鹏,一个28岁的小伙子,在这次灾难中,他失去了妻子和母亲。看着年迈体弱的父亲呆滞的眼神,听着4岁的女儿日夜向他要妈妈的哭喊,他压抑着失去妻子和母亲的悲痛,独自担负起了作为儿子和父亲的双重责任。

李森鹏的住处是临时被安置的,房屋比较破旧,但走进屋内,却十分整洁,虽然屋里只有几件简陋的老式家具,但摆放得整齐有序。李森鹏告诉记者,他的家在溃坝发生时被泥沙淹没了。

提起妻子,李森鹏声音哽咽:“她叫陈艳丽,24岁,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以前家里电视、冰箱、电脑什么都有,我在附近打工,她在家照顾女儿和父母,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溃坝发生的时候,我刚带着女儿出来……”

他4岁的女儿李小湘,听着爸爸和记者说话,好奇的她一会儿拉拉记者的衣服,一会儿摸摸记者的提包。

看到小湘动记者的提包,李森鹏抬起手来,照女儿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哇……”小湘哭了起来,记者赶紧去哄,李森鹏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小湘止住了哭声,安静地趴在父亲怀里。“她问你要妈妈吗?”记者轻声地问,生怕引起小湘的注意。“她还小,刚开始的时候常向我哭喊着要,现在快不记得了。”他把目光投向怀中的女儿,抚摸着孩子的头。

采访中,记者没有见到李森鹏的父亲。李森鹏告诉记者,灾难发生后,他年迈的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现在很少说话,一吃过饭就独自出去放羊了。

焦灼地守候

说起现在的生活状况,李森鹏的语气略显平静:“出事后,政府对失去亲人的家庭都给了赔偿,我只想能早一天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一片地,安心地抚养女儿长大……早点过上正常的生活。”

采访中,许多村民都道出了同样的想法,让记者深切地感受到了灾后重建的迫切。

高磊磊,在这次溃坝事件中,他失去了父亲。

“从山上奔涌而下的泥石正好从我家一侧擦过,当时,我父亲正在门口,不幸被冲倒,院墙被泥沙吞没,房子没有遭遇到正面冲击,我和妻子才保住了性命。”说起当天发生的事情,25岁的张磊磊眼圈湿润了,“虽然房子没被吞没,但当时的泥沙也堆在墙上2米多高,冲击力使房的一侧出现了裂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杨曾全在灾难中失去了兄弟。说到当时的情景,他仍心有余悸,“太惨了,一下子什么都没了,这样的灾难使云合村10年也恢复不过来……”说起以后的日子,杨曾全指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说:“前面300多亩都是我们村的地,现在已经没法种了,没有了地,真不知道以后咋办。”

记者了解到,现在有关单位正在忙着对受灾的家庭进行评估,以尽快解决财产赔偿和房屋重建问题,土地的复耕和孩子的抚养问题,也会尽快落实到位。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即将散尽的时候,记者离开了云合村。回首背后的一片荒凉,记者的心情十分沉重。经历过灾难的云合村村民,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家园的重建,还有一生可能也无法痊愈的心灵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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