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帕尔惨案:被“转移”的污染灾难

时间:2022-09-19 02:12:14

博帕尔惨案:被“转移”的污染灾难

1984年12月3日,印度中央邦首府博帕尔遭遇严重氰化物泄漏事件,史称“博帕尔惨案”。这场灾难源于发达国家将高污染的工厂转移到发展中国家的结果。

如果把孟加拉国以西的印度领土粗略地看作一个四边形,那么博帕尔大约就位于这个四边形两条对角线的交叉点上。它是印度中央邦的首府,自公元11世纪起便是南亚的名城。

但在1984年12月2日深夜到3日凌晨的几个小时里,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城,遭遇了一场至今余波未平的灾难。从一座农药厂中泄漏的约30吨(一说为近40吨)剧毒的异氰酸甲酯气体,弥漫在整座城市上空,让博帕尔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死城”。

剧毒农药厂“降临”贫民区

一切要从1969年说起。这一年,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下属的联合碳化物(印度)有限公司,在博帕尔北郊的贫民区建起了一座农药厂。这家工厂的主要业务就是使用剧毒的异氰酸甲酯为原料,生产西维因和涕灭威等农药。这两种农药是破坏昆虫神经系统的利器,在当年因为出众的杀虫能力而有一定的市场,尽管它们也会对人类健康造成损害。

由于化学工业的进步,现代的农药厂制造西维因,已经逐渐使用以氯气和一氧化碳生成光气,再直接投入生产的方法。这种改进的生产工艺涉及的光气虽然也属剧毒,但毕竟绕过了使用异氰酸甲酯的生产环节,而且不必储存光气,随制随用,所以有助于降低危险因素。但在20世纪70年代,异氰酸甲酯还是制造西维因重要的中间产物。

在化工领域,异氰酸甲酯不能大量储存可谓常识。这是因为,异氰酸甲酯不仅容易挥发,而且会与水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放出二氧化碳和甲胺。可以说,最先进的安全措施和最谨慎的人,也无法对大量异氰酸甲酯的安全负责。即使是在今天,采用异氰酸甲酯作为产品中间产物的工厂,通常也不会储存这种危险的剧毒物质。然而,联合碳化物(印度)有限公司设在博帕尔的农药厂,却储存着大约45吨异氰酸甲酯。它们被冷却成液态,存放在地下的巨型不锈钢罐里。不仅如此,巨量的异氰酸甲酯却只有一般性的安全措施,而且农药厂附近就是人口稠密的城市。所有这些因素,为博帕尔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1984年底,联合碳化物(印度)有限公司在业务上遇到了一些困难。为了降低成本,设在博帕尔的农药厂决定削减安全方面的开支,也就是关闭一些重要的安全系统,或者推迟对损坏部分的维护。12月2日,由于一次操作失误,大约100升水流进了储存异氰酸甲酯的不锈钢罐,化学反应随即开始。到当天深夜,不锈钢罐里的压力已经升高到了可怕的程度。

12月3日0时56分,保安阀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缝隙。由于不锈钢罐内温度升高,已经成为气态的异氰酸甲酯迅速从保安阀泄漏出去。虽然工厂方面在事故发生后的几分钟里就关闭了全套系统,但罐内至少三分之二的异氰酸甲酯已经弥散在空气中。这片毒物以每小时约5公里的速度向城市方向扩散,悲剧就此酿成!

惨案背后的利益魔影

博帕尔惨案是一场典型的人祸,而且与“泰坦尼克”号冰海沉船、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等一道,被认为是20世纪里改变人类思维方式的巨大灾难。但这场悲剧发生在印度的原因,就更值得人们深思。

生产剧毒农药的工厂被建在博帕尔市郊,与成千上万居民为邻,正是当年西方发达国家奉行的“污染天堂”理论的真实写照。在20世纪50~60年代,工业污染问题最先在西欧和美国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于是,很多企业选择了以邻为壑,将高污染工业向当时的发展中国家转移,并形成了所谓的“污染天堂”理论。这种理论认为,发展中国家急于引进外资以发展经济,对生产安全和环境保护则相对不重视,因此,对工业进行重新布局,将高污染的工厂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将有助于降低生产成本。

以博帕尔的农药厂为例,如果这样的工厂设在美国本土,不仅需要远离人口稠密区,而且需要配备昂贵的电脑警报系统。即便如此,这样的工厂也难免会遭到民众抗议。但如果在印度设厂,不仅安全标准可以降低,而且邻近城市也有助于招工。于是,在大企业的商业利益面前,数十万博帕尔居民的生命就显得轻如鸿毛。

历史悲剧余波难平

毒气泄漏事件发生后,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并惊恐地四散奔逃。但相当多的人甚至刚刚离开家,就痛苦地倒地身亡。由于异氰酸甲酯对眼睛的强烈刺激,许多人在逃生途中双目永远失明,只能摸索着前进,因而增加了在毒气中暴露的时间,很快也失去了生命。绝大多数侥幸逃生的孕妇,都因为这次事故而流产或产下死婴。

令人寒心的是,在事故发生之前的15年里,这家农药厂从未对周边居民讲解过应急避险方面的知识,而只对自己的员工传授逃生方法。甚至在事故发生之初,农药厂的负责人还坚称“只是强力催泪瓦斯泄漏”,即使面对成千上万生命的消逝也坚决不改口。这种隐瞒事实的做法,令抢救病患的医生因为不知道毒源而束手无策。

到1984年结束时,当场中毒死亡和抢救无效死在医院的博帕尔居民已达2.5万人,超过20万人落下双目失明等残疾。在随后的数年里,还有大约55万人死于中毒引起的各类癌症等绝症。活到今天的幸存者,也往往患有慢性病甚至丧失劳动能力,常年与痛苦相伴。

博帕尔惨案发生25年又6个月之后,印度法院在2010年6月对时任联合碳化物(印度)有限公司主席马欣德拉等8名被告做出判决,以致他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但由于其中1人已经在宣判前逝世,因此判决只对剩下的7人有效。而真正需要为博帕尔惨案负责的美方老板安德森,则仍在纽约逍遥法外。

时至今日,当年农药厂周边的土地仍然是一片富含毒物的“废土”。没有人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让这里重现活力。

手记:金钱与良心的博弈

追逐利益是商人的天性,而降低成本无疑是增加利润的有效途径。通过技术革新提升效率是降低成本的手段之一,但另一些人则选择了更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高污染工业向急需外资,以至于饥不择食的国家转移。在只有利益和丛林法则的“污染天堂”理论之下,毒魔在博帕尔被放出了笼子。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这座印度古城里的惨景和浮于其上的冤魂,不断警示着今天的人:在追求富庶的时候,我们也应当学会关注同处一个星球的那些卑微却不卑下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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