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同学去过两次曼谷,很不凑巧,两次都碰到意外。第一次是去旅游,刚好赶上泰国发生,看到隆隆的坦克列队上街,他吓得两腿发软,哪还有心思观光,仓皇逃命回国。第二次去是公干,曼谷早已恢复宁静,街上偶尔还能看见一头悠闲的大象。前后对比天壤之别。

办完公事,同学从写字楼里出来,顺便上了一辆公交车。上次兵荒马乱逃得匆忙,好几处景点都没去成,这回正好有时间补上。车上挤得要命,他只能以脚尖点地,像芭蕾舞演员,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车开得不急不躁,走走停停,如蜗牛散步。车厢内五味杂陈,同学被挤得满头大汗,反而觉得有几分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国内。

他正在走神,突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巨响,车上的乘客毫无防备,全都应声而倒。车子瞬间失控,猛地向前斜蹿出去,人们还未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车头又撞上了前面的小货车,紧接着传来第二声巨响,车窗玻璃全部震碎,洒落一地。经过两次碰撞,车厢内顿时哭爹喊娘,乱成一团。同学还算比较幸运,只受了点轻伤,手臂上擦破了一块皮,大多数人却没那么幸运,伤得不轻。下车后,他才看明白,原来这辆公交车被后面的大客车追尾,失控后又撞上了前面的小货车,造成连环相撞。公交车头严重挤压变形,车门无法打开,司机被困在驾驶室内,脸上鲜血直流。

街上一片混乱,慌乱中有人报了警。仅仅两三分钟后,一辆急救车就呼啸而来。同学有点惊讶,想不到泰国的政府机构效率这么高。车子还没停稳,几名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已经跳了下来,看上去不像警察,更不是军人。同学虽然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个部门,却看得出来是专业救援机构,这些人训练有素,马上展开急救工作,有人给伤员包扎,有人过去解救司机。又过了几分钟,警察也赶到了现场,但他们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只在负责维持秩序。

最先跑到驾驶室旁的,是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小伙子,板寸头像刚割过的韭菜地,精神干练。小伙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却显得经验丰富,一面安慰司机不要惊慌,一面大声招呼同伴拿来工具,开始切割车门。见他累得满头大汗,同学也跑上去帮忙,车门终于打开,司机被抬上了担架,送往医院急救。同学去医院简单包扎后,回到宾馆,心里依然无法平静,连呼万幸!

第二天傍晚,同学独自走在曼谷的街头,忽然又看到了板寸头,还是一身整洁的蓝色制服,在他身旁停着一辆急救车。难怪他们昨天比警察还快,原来随时在路上巡逻待命,同学恍然大悟,不由得心生敬意,赶紧上去打招呼。他也一眼认出了同学,得知对方是中国朋友,脸上更加兴奋了。他叫巴颂,说英语时操着浓重的曼谷口音。

让同学大出意料的是,巴颂所在的救援机构,并不隶属于政府部门,而是一家非政府的慈善组织,名叫报德善堂。这家慈善机构设立了专业救助队伍,车辆、救护、灭火、医疗等设备一应俱全,随时能为各种突发事故提供紧急救助。队员们要经过严格培训才能上岗,而且24小时轮流值班,为了尽快到达现场抢救生命,他们通常还在交通事故多发地段巡逻。

在泰国,像这样的慈善组织多达上百个,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几年前印度洋海啸暴发时,大多数国家都是派遣军人救灾,而泰国前期的救灾主力,几乎都是这些民间救援队,仅报德善堂就派出了几十辆车和上百名队员参加救灾。同学更没想到,这家报德善堂是由华侨创办的。100年前,大批中国人来到泰国谋生,有的人无依无靠,不幸客死他乡,善堂成立之初,就是为了给罹难的同胞收殓尸首。报德善堂逐渐壮大,由最初的只救助同胞,发展为不分种族,有难必救,因此获得了泰国全社会的尊重。

巴颂在报德善堂工作了5年,收入不高,但他引以为豪。救援队的工作其实很枯燥,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无聊的等待中度过,事故并不经常发生,当然他们也不希望发生事故,但又必须坚持值班,不敢有丝毫松懈。巴颂每月的薪水有8000泰铢,换算成人民币不到2000元,曼谷是大城市,生活水平可想而知,买房更是奢望。同学问他,是否想过跳槽?他笑着摇头说:“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只要你干过这行,你就会发现自己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