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爱,没有天荒地老

填不满他的心,就填满他的生活

我站在电影院门口,站在我身旁的是个穿白色衬衣的男子,清风秀骨,俊秀挺拔。我的心,从那一刻开始,动荡了起来。

我是在那一刻,就爱上陈北方的。

他在给艾枚信里写,我会在电影院门口等你,一直等。

艾枚是我的朋友,美得芬芳四溢。但凡美女都是矜持的,对于这样陌生的邀请断然不会草草赴约,她总会派我先去探探,然后再做出决定。之前我见过的男子,没有一个人及陈北方,他宛如一个王子,有着绝尘的气质。

我对陈北方说艾枚病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还没有等到回答,就看见他的目光那么惊讶地落在我的身后,我转过身去,看见艾枚坐在一辆单车后,她一手举着伞,一手揽着一个男生的腰,笑得很美丽。然后她见到我,也见到了我身边的陈北方。她的目光怔怔的,有微微的风,掠了过去。

我想要跟陈北方解释,但是那个瞬间我决定什么也不说。因为他扬扬手里的电影票,对我说,要去看吗?

那天看完电影后,我成了陈北方的女朋友。我开始等着陈北方下课,然后一起去食堂,我去打两份相同的饭菜,排骨统统夹给陈北方,即使我知道,他会剩下。我们会在去食堂的路上、去图书馆的路上、去逸夫楼的路上,碰到艾枚,那个时候,陈北方的手会紧紧地握住我的左手,而我的右手,微微地攥起来,用了些力气。

人只有在意的时候,才会故作姿态。陈北方的姿态,让我有些受伤。

艾枚的生活依然丰富多彩,她从来不缺少追求者,也从来不缺少男友,她的男友不停地换,来来去去,马不停蹄。她喧嚣、耀眼,她穿着布拉吉的裙子在阳光明媚的校园里行走时,脸上是一派的倨傲。她带着她的那些男友到我和陈北方的面前,说,小暖,这是我的男朋友……艾枚是在对着我说话,但她的目光一直看着陈北方。我的心,被薄薄地挑了起来,一些尖锐的疼。

我对自己说,我就是那一头被蒙上眼睛的骡子,我只要牵着陈北方的手,跟着他走,就好了。因为要准备毕业论文,陈北方在学校外租了房子。我去他的房子里搜罗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浸在冷水里洗,那么厚重的牛仔裤,搓揉的时候,我的心是欢喜的,我想,还有谁比我更贴近陈北方呢?

我在他的房间里一点一点地放我的东西,他的衬衣纽扣上有我缠绕的头发,他的枕头里有一张我的照片,他的那本《人类的天性》有我的笔记……我想,我填不满陈北方的心,那我就填满他的生活。

我给陈北方熬粥,做菜,煲汤,打扫房间,像最贤惠的女子一样,柔软温和。我用这样盛大的美好对待着陈北方,我想,他总会看到的,即使是一株姜花,也会有它的芬芳。好在陈北方从不会拒绝我,谢天谢地,他由着我,由着我在他的生活里,那么忙碌而欢喜。

他只是很沉默,那种沉默里,有很多疏离的味道。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不在乎陈北方从不拥抱我,不在乎陈北方从不正眼看我,他只是牵我的手,只是把目光掠过我,带着一些无所谓的姿态。

一场爱情里的道具

10个月以后,陈北方毕业。他没有和我说分手,他只是在去北京前对我说,我要走了。

我始终记得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学校的喷水池前。他的目光看着那些汩汩涌出的水花,他的表情,很肃穆,像在做一场哀悼。然后他说,小暖,对不起。

我只是笑,一直笑。在他转身的时候,我一头跳进喷水池里,那么浅的水,淹不死我,可我觉得,我被沉溺了。

我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去找陈北方,我在他的房间里脱衣服,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留住他,除了我自己,我别无他法。那么冰凉的绝望,如蛇一样,扼住我的咽喉喘不过气来。陈北方拿过他的衬衣给我套上,我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我努力想要贴近他,但他只是用力推开我。我们以那样坚韧的姿势,一个靠近一个推倒,反复地动作,很安静。

然后,门被敲了几下。是艾枚。她站在我和陈北方的中间,她不看穿着衬衣,散着发泪流满面的我,她只是带着哀求的声音说,陈北方,不要走。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艾枚,那个骄傲的自负的被簇拥而不可一世的艾枚,她的眼里都是痛楚,她的脸上都是虚弱的哀求。

陈北方的目光变得很柔软,只用了一步的距离,就紧紧地拥抱了艾枚。他们在我的面前拥抱,很热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北方的拥抱,惊心动魄。我的脚不住地发软,然后滑了下去。我早已经知道,他们都是骄傲的人,他们都等着对方来低头,艾枚的那些男友,还有陈北方身边的我,都是他们较劲的道具,他们用这些来刺激彼此,用这样的方式来赢得最后的胜利。

陈北方终于胜利了,艾枚向他低头了,她一低头,他就放弃了坚持。

我知道我应该退场的,应该祝福应该成全,但爱是一根刺,扎到我的心里,怎么都是疼。我依然去陈北方家,给他洗衣、做饭、煲汤、打扫,我努力地笑,我说,陈北方你当我不存在好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只能想到这儿。陈北方沉默地望着我,艾枚叹气,她说,小暖,何苦?

我拽着艾枚的衣袖,我说,求你,别赶我走。我只是做饭给你们吃,我会很小心。

陈北方终于不再给我开门,夜里,我从打开的窗户爬到陈北方家。他惊醒的时候碰碎了花瓶,他看着我,目光充满了惊惧,他说,小暖,你的脚!

我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脚下殷红的印子。我从碎玻璃上踩了过去,竟然没有觉得疼。我想,我是疯了。那么多无望的情绪在我身体里冲撞,我没有办法去推开。我宁愿匍匐在陈北方的脚边,做他的一只狗,也不愿意离开他。我从来没有试过这么爱一个人,爱让人毁灭,让人痛不欲生,我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陈北方什么时候离开的,再去的时候,房子已经空了。他像个逃兵一样,在我的爱情里落荒而逃,他无法承受我这样疯狂的爱。原来,爱情并不是你给,别人就要。

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看电视只看天气预报。我只是希望自己在听到“北方”两个字时,会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淡漠。很久之后,我似乎真的做到了。

3年后,我成长为一个静默的女子。关于陈北方,关于艾枚,关于那些过往,离我越来越远。我在这个城市开了一家书吧,安闲的时光里,我坐在窗口的位置,翻一本书。亦会有男子追我,送大把的玫瑰和百合,约我去看电影。我去,我总是想,如果那一日我没有替艾枚去见陈北方,我的命运又会怎样?我比艾枚先遇到陈北方,但陈北方先遇到的人,是艾枚。

陈北方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有风被夹裹了进来,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陈北方的身后,那么光亮的一片。

陈北方坐在书吧的一角安静地看书。有客人来还书,我记录的时候,字迹斜歪得厉害,最后一笔那么突兀地划了下去,纸张开了一道口子,我的身体,突然疼痛起来。我竟然从未忘记过陈北方,忘记我那么爱他的岁月。那些卑微如尘的日子,那些自尊扫地的日子,那些疼痛而哀伤的日子,都是因为陈北方。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去的时候,我站到陈北方的面前。他抬起头来朝我浅笑,他的目光停到我的脸上,说,小暖,好久不见。

那天夜里,我坐在清冷的阳台上,嗷嗷地哭泣。那么多的泪水里,我总是想,陈北方,你可曾珍视过我的眼泪,我那么那么地爱你呀!

我看到了艾枚的博客。她故意的,故意把链接发到我信箱里来,她说,小暖,你赢了。

我赢了什么?艾枚的博客,记录着她和陈北方的生活。他们到了北京,终于生活在一起,他们才发现,彼此都是那么骄傲自负的人,他们都希望对方爱自己更多一些,他们都不是愿意付出的人,所以,争吵不断。陈北方总是说,小暖会这样,小暖会那样。

是的,小暖总是不断地付出,她是为爱舍命的女子,她奋不顾身,她毫无保留,她终于让陈北方惊醒过来。原来,他想要的,是一个如白开水一样的女子,带着温润的温度。艾枚写着,我和陈北方本质都是相同的,我们想要从爱情里得到,但我们都失望了。对这样的彼此失望,对这样的爱情失望。

陈北方再来的时候,下着雨。有个男子站在我面前,他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他说,小暖,看电影吗?

我抬起眼,说,好。

我收拾好桌上的书时,陈北方已经离开了。身旁的男子说,小暖,你怎么哭了?

我笑了笑,再笑了笑。

我知道陈北方再也不会来找我了,他永远是那么骄傲的人。我失去了最后和陈北方在一起的机会,但我已经不想重复过往了,那么爱一个人,爱到了连自己也不齿的地步,那是多么忧伤又残忍的一件事。即使现在的我,依然爱着陈北方,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力气去付出了。我只是想要忘记陈北方。忘记,便是于我来说,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