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肇民《画语》中 “形是一切”之“形”

在美术发展史上,创作实践与美术理论或评论从来都是两者并行,相互促进的。一般说来,美术理论多来自创作实践的经验总结,但是,反过来它又对实践起着指导作用。纵观中国历史,许多名画家同时也是绘画理论家。

王肇民在绘画中对形是十分强调和重视的。在《画语拾零》一书中阐述:“在造型艺术上,就形而言,形不是手段,神不是目的,没有形就没有神,有形则必有神”,是指形神不能分离,形和神之间可以划等号。所以强调“形是一切,一切是形,形以外的神是不存在的。”(王肇民《画语拾零》P1湖南美术出版社1983版)在这段话中王肇民认为,任何精神特色的反映都必须依附形的力量,主张“以形为实质,以神为反映”“形决定神,形备神全。”王肇民的水彩静物画,都是在“形是一切”的原则下进行的。

他谈到的“形”到底是指什么?“是物之形,还是画之形”?视物像为生命是王肇民艺术的基本点,但又常常被人误解。他强调“形是一切”,其中就包括强调“舍形而无绘画”这一根本道理。他曾指出“绘画要有‘三个深刻’:对象深刻、眼光深刻和画法深刻,三者合一,必是好画。”(王肇民《画语拾零》P10)所谓对象深刻,指的是所画对象鲜明的特征,有值得可以入画的东西。王肇民说:“对象,以形胜者则画其形,以色胜者则画其色,不能主观,不能求全,要因时制宜。”(王肇民《画语拾零》P3)即作画处理对象时,要灵活把握,而不要绝对化。所谓眼光深刻,是说眼光不深刻,就看不出对象的深刻,更画不出这个深刻。所谓画法深刻,是指画家的风格而言,他的《画语拾零》曾提到:作画,要以格调胜,把功力胜放在其次。所以,反过来也一样,画法不深刻,看出来了也没有办法;而对象不深刻,也就没有画的意义了。这个所谓“深刻”,并不是指准确,也不是细致,而是指“品味”,一种象征生命的格调。那么绘画的这“三个深刻”来自哪里?了解他的艺术探索与创作的全过程就会明白,他是在深厚的文学修养上,运用中国画的笔法与西画的思维方式两种语言进行创作的。认识王肇民或读过其作品的人都知道,王肇民是深受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影响的人。他写过大量感怀的旧体诗,对于传统的历史文学有深入的了解,他秉承石涛、黄宾虹、潘天寿的章法笔意。在色彩上吸取了印象派、表现派以及塞尚、凡・高等人的色彩经验。他是把西方古典绘画的严谨造型融化在中国画的笔韵之中。在表现技法方面,画面常表现为厚实、挺秀、静穆、深宏,浑厚苍劲中含有细腻的诗情。

王肇民不仅是一位艺术家,也是一位出色的诗人。他的五言诗中颇具有魏晋之风骨,既见功底,又现性情。在这一点上,他继承了杭州国立艺专的优良传统,艺专的国画教授们潘天寿、黄宾虹等就不用多说了,西洋画系的吴大羽先生的诗词造诣也非常精深。所以在文化传承上,国立艺专的独特性,以及他在此学习期间所感受到文理兼通的文化氛围,对王肇民产生了极大影响。在他的身上存在着许多张力又有很多相互矛盾之处。如此高的古典修养在其同辈中是极其少见的,按照常理,像他这样有深厚古文化修养的画家,其绘画作品的风格应该是更接近水彩的传统本体语言,更加强化水彩画的“水性”,但王肇民反其道而行之,却挖掘出水彩画的“彩性”。而且更注重造型的力量。提出“形是一切,一切是形”的绘画原则。他在对静物的描写中寻找纪念碑式的“形”!他所寻找的这种“形”到底指什么?是指“物之形”,还是“画之形”?

1981年陈天龙在《新美术》发表的文章《形是一切?》,对王肇民先生的这一理论提出了质疑,王肇民在他的《画语拾零》里就对此问题进行了特别说明。他非常坚定地说:“在造型艺术上”,仍坚持“形是一切”! (王肇民《画语拾零》P41)并对“一切”两字所包含的内涵解释如下:一是所描绘的对象的精神状态,就像人的表情喜怒哀乐的差别,是完全被形控制的。“譬如画人,耳目口鼻须眉一一俱肖,则神气自出,未有形缺而神全者也。”(李来源、林木著 《中国古代绘画论发展史实》P353邹一桂-《小山画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版)

二是所描绘对象的两种属性,分自然的和社会的。就人来讲,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国内的、国外的、贫富贵贱的差别,仍然完全被形的差别所决定。三是无论历史上还是国际上,对艺术流派的判定,也完全是靠形的差别来判断的。从他的这些画论以及大量的水彩画作品里可以分析出,王肇民所说的“形是一切”里的“形”是指造型艺术而言,是“画之形”。

王肇民先生的艺术世界是个大境界,他的改革创新为水彩画艺术的发展寻找了一条再生之路。他的艺术成就是由于他的文化信念和艺术理想所决定的。他的绘画艺术探索影响了一大批刻苦优秀的后来者,尤其是对广东水彩画的地域性发展起到了极大促进作用。他的改革创新的精神正以巨大的力量鼓舞着继往开来者,把中国的水彩画艺术推向时代的高峰。

(作者单位:湖南科技大学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