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小说》镜头语言的多重解读

第一篇 序幕

关键词：镜头角度和区域空间

镜头人物：塞缪尔·杰克逊（samueI Jackson）饰演朱尔斯

约翰·特拉沃尔塔（John TravoIta）饰演文森特

蒂姆·罗斯（Tim Roth）饰演“小南瓜”

阿曼达·普拉莫（Amanda Plummer）饰演“小白兔”

镜头1：仰角镜头

电影有五种基本镜头角度鸟瞰角度、俯角、水平角度、仰角和倾斜角度。这里的仰角镜头（low angle）使得蒂姆‘罗斯和阿曼达·普拉莫看起来更加强有力和具有威胁性，增加了动作的速度感。由于这样的镜头笼罩着摄影机和观影者，我们就如同餐厅里的顾客那样，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整个餐厅被两人暂时控制。

镜头2：大仰角镜头

朱尔斯和文森特准备奉命夺回老大马沙·华莱士的箱子。这个镜头和上一个有相似之处，只是仰角更大，逼近了垂直的极端角度。从车厢后盖打开的一瞬间，到两人掏出即将杀人的枪支，再到文森特询问具体人数，镜头角度已经强烈地增强了人物的威胁性。另外，两人的黑色衣服和蓝天以及灰色墙壁形成强烈对比，同样展现了两人即将对之后的局面进行完全控制。

镜头3：镜头的封闭形式

一个颇有暗示意义的镜头。朱尔斯和文森特在电梯里讨论汤尼和他们的老大马沙的妻子蜜娅之间的故事一

传说汤尼因为给蜜娅做脚底按摩而被老大扔出了窗外。这里的基调本来是轻松和调侃的，但是镜头呈现了封闭的形式，将两人囚禁在狭窄的电梯厢内，表达了二者的束缚、或是困境。归根结底，他们和汤尼一样，不过是黑帮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

镜头4：拍摄方位

进屋前的片刻。朱尔斯和文森特在镜头中完全背对着摄影机，这种位置代表人物和周围环境的疏离，我们只能猜测可能发生的场景。这种拍摄方位透出了神秘的气氛。

镜头5：三层次的构图模式和语言风格化

两人进屋后的一个具有丰富意义的镜头。最能引起我们注意的是位于画面中央偏左方的朱尔斯，他无疑是镜头的核心人物。昆汀·塔伦蒂诺为了避免这个场景趋于平面，采用了中景、前景和背景三个层次的构图模式。这样做不仅赋予影像的纵深感，也增强了人物之间的对比效果。镜头不仅将朱尔斯置于视觉中心，而且对他采用了大仰角拍摄，暗示其对局面的控制，布莱特（右下方）是这个镜头的前景，“评论”了朱尔斯的意义一对他进行质问和攻击；背景的墙角、门和倚在门上的马尔文给予中心人物朱尔斯一种空间上的归属感。

这个镜头的另一个特点在于人物语言的使用。朱尔斯正在吃布莱特买的汉堡，并大呼好吃，还与其探讨法国汉堡名称的来历。这是《低俗小说》的一大特点，即对暴力的风格化处理，包括之后朱尔斯杀人前总要背诵的那段圣经，是他的

个非常必要的仪式。这种风格化的手法充斥着整部电影。

镜头6：光线的布置

宽银幕的镜头使得位于中心位置的朱尔斯形成了对周围三人和其他环境的高度控制。在宽阔的环境中，朱尔斯以外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从这个镜头我们还能看出对光线的处理。主光源来自画面的左上方，用来制造朱尔斯的主导性；我们能看见的那扇窗户则提供了补充光，用以降低主光的强硬，并显露次要的细节而使其不至于被忽略，比如画面右方的马尔文。

第二篇 “文森特和马沙的妻子”

关键词：光线、色彩和区域空间

镜头人物：乌玛·瑟曼（Uma Thu rman）饰演蜜娅

约翰·特拉沃尔塔（John Travolta）饰演文森特

布鲁斯·威利斯（Bruce Willis）饰演布奇

文·瑞姆斯（Vmg Rhames）饰演马沙

镜头7：拍摄方位和色彩

黑帮老大马沙·华莱士和拳击手布奇谈话，要求他在下一场拳赛里故意输给对手，这样他就能得到一笔不薄的收入。这个镜头让马沙占据了画面的重点，并迫使我们只能观察到他的后脑，增强了他的控制性和神秘感，而布奇的形象则被柔焦所淡化。色彩的运用为此镜头确定了基调一一红色是象征危险的颜色：暴力、鲜血，这里用来强调处于主动地位的马沙正在对布奇进行威胁，即让他放弃自尊，服从他的指示，在赛场上故意输给对手。

镜头8：大特写镜头和光线效果

乌玛·瑟曼嘴唇部位的大特写（extreme close-up），镜头的光线对比指引了观众的视线和注意力。我们的眼睛最容易被对比强烈的部位吸引，如此镜头里的对讲机，它的光线对比非常强烈，亮光和阴影划分十分清晰，因而驱策了我们的注意力；然后我们会注意到乌玛·瑟曼的嘴唇，它鲜红且性感，和周围格格不入。这样的镜头形式依然反映了内容一一对讲机是和他人沟通的渠道，红色的嘴唇则代表了性感和欲望——蜜娅渴望和文森特有进一步的接触。

镜头9&10：经过剪辑的镜头效果

昆汀·塔伦蒂诺用剪辑制作了这两个镜头。它们本来可以放入同一镜头内，让文森特和蜜娅侧面对侧面，但这场戏用了另外一个策略。文森特奉命带着老大的妻子蜜娅一起吃饭，因而小心翼翼地面对她的略带轻浮和调戏意味的举止，惟恐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祸端，所以对她“保持距离”——他的疏离使蜜娅着迷。塔伦蒂诺将两人分隔在两个镜头，用传统的镜头·反打镜头技巧对剪，强调他们的心理距离。剪辑形成的两个镜头制造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镜头11：仰角镜头和镜像

文森特和蜜娅吃饭回来，独自在蜜娅住处的卫生间的

个镜头。他正在自言自语，要求自己不要对蜜娅有非分的想法，不可越过雷池，要忠于自己的老大，因为那“非常重要”。仰角镜头和镜子里出现的映像放大了人物内心的矛盾和斗争。

镜头12：广角镜头和深焦处理

需要进行深焦处理时，广角镜能够使得前景和背景事物均能清晰入焦。蜜娅因为过量吸食晕厥，生命危存旦夕，文森特心急如焚，生怕老大怪罪下来，于是驾车寻求他人帮助。深焦摄影使大街的一望无尽和车辆稀少都清晰地进入观众视线。文森特的车显得比较孤单，加之他将车开得左摇右晃，这些共同突出了文森特

时的孤独、无助无助和焦虑。

镜头13：全景镜头和松的取镜

另一个大概介于全景和远景之间的镜头，被救醒的蜜娅位于画面中央，文森特和帮助他救人的兰斯一家环绕蜜娅周围。镜头采用了平行角度和“松的取镜”（loosely-framed）方式，摄影机距离五位演员较远，和之前对蜜娅胸部心脏位置的大特写形成强烈对比，适于制造出这个镜头的喜剧效果一一蜜娅胸部插着的注射器看起来十分滑稽。如果距离蜜娅太近，则会显得画面过于紧张。

关键词：镜头角度和取镜方式

镜头人物：布鲁斯·威利斯（Bruce Willis）饰演布奇文·瑞姆斯（Ving Rhames）饰演马沙

第三篇“金表”

镜头14：鸟瞰角度

典型的鸟瞰角度（blrd’s-eye view）镜头。马沙和布奇存相互追杀中都跌跌撞撞地闯进一家杂货店内，老板梅纳德将两人击昏并捆绑起来并叫来一个同伙撒德。两人是同性恋情人和待爱好者，即将对马沙进行。此时摄影机拉高由上鸟瞰下方，使得马沙和布奇显得渺小和无助，被他人完全主控。

镜头15：松的取镜

再次出现了松的取镜。布奇终于摆脱了追杀并与黑帮老大马沙言和，载着情人菲比远走高飞。摄影机距拍摄对象——布奇、菲比和摩托车非常远，象征自由和开阔，意味着两人心理上的解脱，驶向属于他们的世界。

第四篇 “邦妮的处境”&尾声

关键词：构图、距离关系和色彩

镜头人物：塞缪尔·杰克逊（Samuel Jackson）饰演朱尔斯

约翰·特拉沃尔塔（John Travolta）饰演文森特

镜头16：距离关系和语言风格化

文森特的枪走火，轰掉了马尔文的脑袋，车内

片惨状。镜头展示的这个片段再次被塔伦蒂诺进行风格化处理一在“狼”先生的冷静指挥下，朱尔斯和文森特清理车厢，他们正在为谁清洗车窗、谁除掉脑浆而争论不下，因而让这个本来血腥的场景不但不再让观众感到可怕，反而会因为两人荒诞的对话而捧腹。注意镜头中两人被左前车窗强行分隔开，展示了他们之间的争论和对峙的状态。

镜头17：光线、色彩和长焦镜头

朱尔斯因为早上遇到的“神迹”而若有所思，决心金盆洗手，退出黑帮。长焦镜头使位于画面左方正在吃饭的女人的身影显得稍微模糊不清，同时暗示了餐厅中的人并不是很多，给予朱尔斯清静的思考环境，直射在他脸上的阳光则说明他正把问题想清楚，准备过上全新的、光明的生活（对比之前朱尔斯和文森特对话时后者处于相对阴暗的位置）；同时朱尔斯的浅蓝色T恤在暖色调环境显得更加鲜明，这也体现了种冷静的特质。

镜头18：中景镜头和封闭形式

这个镜头被卫生间狭小的空间所笼罩，采取了中景（medium shot）拍摄，营造了非常封闭的视觉效果。文森特在这个镜头中显得和外界完全隔绝，对那里正在发生的抢劫一无所知。这和文森特之后的结局（在“金表”篇里被布奇枪杀）几乎如出一辙——同样是在卫生间看着同一本低俗的杂志，走出卫生间后都遇上了麻烦，这不仅是种喜剧和讽刺的效果，也包含了命运的观点——文森特和朱尔斯不同，他对亲眼目睹的“神迹”不屑顾。上天给予一次死里逃生，他不予珍惜，那么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文森特定躲不过被枪杀的结局。

镜头19：望远镜头和意识形态

电影即将结束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镜头，从这个镜头中可以窥视到影片努力呈现的意识形态。望远镜头（longlens）将焦点非常准确地集中于朱尔斯的脸上，使得画面左右两边形成了巨大的光亮和阴影的反差；而且画面左方背对我们的“小南瓜”和朱尔斯对准他的手枪都非常模糊，如此我们的目光就被迫专注于朱尔斯的脸上——他正在用那段最熟悉的圣经给“小南瓜”说教。之前的沉思让朱尔斯对于他平时杀人前总要背诵的那段《以西结书》有了真正透彻的认识。他最后对“小南瓜”说道，你是弱者，而我是邪恶的人，但是我正在非常努力地让自己变成那个守护者（shepherd），让你免受这个罪恶世界的威胁。因为朱尔斯并不准备杀掉“小南瓜”，所以这样的镜头显得不那么紧张刺激，这是影片内容决定了形式；但是这样的镜头形式依然反映了这段戏传递的内容和思想，即命运的观点和守护者的心灵。

镜头和电影的开放性

片尾，朱尔斯和文森特并肩走出餐厅，但是他们的人生会有不同的结局，孰是孰非的问题却如同他们留下的背影，没有一个确定的、最令人信服的答案，有的只是它反映出的人生的无常和不确定性。从这个角度说，可能正是因为很多电影中镜头多种元素的不确定意味，才造成了整部影片传达的道德倾向的不明确。这样的不明确越多，可供导演发挥的余地就越大，留给我们的讨论空间也就越充足。即使每个镜头都有其相对确定的影像构成，背后可能都会有不那么确定的解释角度。昆汀·塔伦蒂诺让这本低俗的小说始终沐浴在风和日丽中，同样违反了一般黑中色彩和光影的设计。然而我乐于阅读这样的本低俗小说，因为开放性镜头的背后，是更加具有开放性的人生含义。 责编/王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