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同体与女性主义写作研究

时间:2022-09-14 04:35:58

雌雄同体与女性主义写作研究

摘要:伍尔芙的《奥兰多:一部传记》跨越时间、空间和性别,但在这纷繁复杂中,贯穿始终的是奥兰多对阅读和文学创作的热爱。《奥兰多》的时空跨越构成了一部社会变迁史和解构的英国文学史,而奥兰多的性别转换则是伍尔芙超越性别范式的“雌雄同体”文学创作思想的实践。奥兰多对英国各个时期的时代精神和代表作家的喜剧性描摹体现了伍尔芙对自己所继承的文学传统的批判性反思,而她的“雌雄同体”的文学实践本质上是一种女性主义写作策略,体现出伍尔芙在英国的文学传统中为女性谋得一席之地的努力。

关键词:伍尔芙;《奥兰多》;时空跨越;性别转换;雌雄同体;女性主义

写作伍尔芙发表于1928年的《奥兰多:一部传记》描述了一个生命延续四个世纪之久,身份与性别均发生离奇变化的人物奥兰多,在时间、空间、性别方面都有明显的越界。在《弗吉尼亚•伍尔芙:现代主义和现代性》中作者MichaelH.Whitworth指出,由于伍尔芙给《奥兰多》这部作品加了副标题“一部传记”使得该作品在书店出售时未与她的其他小说作品同列,由此带来的文类的模糊性使得它长期被“排除在伍尔芙的现代主义经典之外”(107)。到了80年代,《奥兰多》才被后现代主义重新发现和评价,受到青睐。同时,由于《奥兰多》以伍尔芙的同性恋人维塔为原型,作品中显著的性别转换和同性引起人们对伍尔芙的性向(sexuality)的关注。国内对《奥兰多》的关注始于这个世纪初。现有的研究多集中在小说与传记文学的文类杂糅、后现代主义叙事特征以及性别操演方面。尽管小说跨越时间(经历了从伊丽莎白女王时期到1928年作者创作的当下)、跨越空间(往返于英国和君士坦丁堡)、跨越性别(奥兰多出使君士坦丁堡期间变性为女人),但在这纷繁复杂中,贯穿始终的是奥兰多对文学创作的热爱。《奥兰多》的时空跨越构成了一部社会变迁史和解构的英国文学史,而奥兰多的性别转换则是伍尔芙超越性别范式的“雌雄同体”文学创作思想的实践。尽管伍尔芙自己把《奥兰多》轻松地称之为“一个大玩笑”,小说中奥兰多对文学的思考和实践则是严肃认真的。奥兰多对英国各个时期的时代精神和代表作家的喜剧性描摹体现了伍尔芙对自己所继承的这个国家的文学传统的批判性反思,而她的“雌雄同体”的文学实践本质上是一种女性主义的写作策略,体现出伍尔芙在英国的文学传统中为女性谋得一席之地的努力。

1《奥兰多》作为写给文学的情书

正如布鲁姆所指出的,“《奥兰多》享有目前的声名几乎完全是因为主人公的性变形,而很少是因为小说中的最重要的因素:喜剧性、人物塑造和对英国文学主要时期的强烈感情”(345)。的确,评论家对小说中性别转换和同性的关注掩盖了小说的重要主题——对阅读和文学的热爱。尽管在小说中,奥兰多对异性的或同性的男女情爱也颇感兴趣,但贯穿始终的是对阅读和创作的爱。在小说中少年奥兰多甫一出场,便显示了他最主要的身份即读者和诗人:“读书是他自幼便有的喜好。孩提时代就有人发现他直到深夜仍不忍释卷。人们把他的蜡烛拿走,他就养了一群萤火虫来照明。人们又把萤火虫拿走,他就点燃火绒照明,差点把整座房子都烧了。……我们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奥兰多是一位染上文学病的贵族”(50-51)。除了是一个非比寻常的读者,奥兰多还立志成为作家:“每个抽屉里躺着的厚厚一叠手稿,都是出自奥兰多之手。事实是,奥兰多沉湎于写作已有多年。从未见过哪个孩子讨苹果、讨甜食吃的样子比得上奥兰多讨纸墨那般迫切”(53)。奥兰多变身女人后,仍然酷爱阅读和写作,丝毫没有改变。奥兰多神奇变性后流落在土耳其的吉普赛人中,有感于大自然和人类心灵之美而开始写作《大橡树》。这部诗稿被奥兰多视为生命,一直被随身携带于胸口,伴随她穿越十八世纪、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奥兰多写了几百年最终发表并获奖的诗歌《大橡树》无疑是小说的“文本地图”(Johnson120),记录了奥兰多对文学的热爱以及对文学理解逐渐深入的心路历程。长时间以来,《奥兰多》都被认为是伍尔芙写给自己的同性情人维塔的情书。对此,布鲁姆不无诙谐地纠正道,“《奥兰多》或许确实堪称文学史上最长的情书,但是这封情书是伍尔芙写给她自己的”(349)。奥兰多是非比寻常的读者和作家,他/她代表了同样沉迷于阅读和写作的伍尔芙本人。布鲁姆这样评价她,“我想不出其他优秀的女小说家中还有别人能像伍尔芙那样将对阅读的特别之爱作为一切的中心”(345)。尽管在自己的文学生涯中,奥兰多饱受打击,但他/她仍然对文学持有宗教般虔诚的信仰:“诗歌注定比欲望更具有诱惑性,比炮弹更具有毁灭性。……诗人的职责就是最高职责,诗人的话语传得更远”(134)。

2《奥兰多》作为解构的英国文学史传

如其副标题所言,《奥兰多》首先是一部虚构的人物传记,但它同时更是一部英国文学史传。对此,瞿世镜评议道:“浏览一下奥兰多所经历的四个世纪,我们可以看到,伍尔芙用讽刺嘲弄的笔触勾勒了文学领域和社会历史的发展概貌”(145)。通过描绘奥兰多漫长的生命历程和性别转换,伍尔芙向读者展示出英国的近现代历史,从伊丽莎白时代历经安妮女王时代、18世纪、维多利亚时期到爱德华时代,并用轻松戏谑的笔触抓住了每个时代的精神,尤其对文学界着墨甚多。在每一时期奥兰多都和当世文豪产生交集并对他们重新评价。在17世纪时,奥兰多借与自己相交的诗人格林之口“打破了莎士比亚、马洛、多恩等人头上神圣的光环”(吴庆宏114)。他说莎士比亚“大多是抄袭马洛的作品”,马洛“差不多是个孩子”,而“多恩则是个江湖骗子,以晦涩艰深的文字来掩盖内涵的贫乏”(63),并指责他们“无一不是满口谎言、勾心斗角的卑鄙小人”(65)。到了18世纪,变性之后成为上流社会贵妇的奥兰多得以与蒲柏、艾迪生和斯威夫特等人交往,却发现他们个个“自视清高,鄙视他人,不断滋生敌意、伤害、嫉妒和争辩”(166),“蒲柏先生的讥讽、艾迪生先生的倨傲和切斯特菲尔德勋爵的莫测高深”令她“对文人才子的社交圈倒了胃口”(170)。到了维多利亚时期,街头重新偶遇奥兰多的格林如此评价当时的文坛,“如今所有年轻的作家,都在为书商的稿酬而写作。别出心裁的比喻和疯狂的实验,……就是这个时代的标志”(222)。无怪乎,布鲁姆在评价《奥兰多》时说到“这本书质疑或讥讽了除文学权威以外的所有权威”(351)。尽管这些质疑或讥讽往往是以夸张和喜剧的方式提出的,但这些似乎都表明了奥兰多或者说伍尔芙本人“对广为接受的英国文学史的质疑”(吴庆宏114)。奥兰多对这些作家的反感不仅来源于自己的文学趣味,也来源于女性作家在英国文学史中缺席这一事实。一个典型例子就是变性为女人的奥兰多回到英国后被剥夺了象征英国文学传统的祖传的古宅。

3《奥兰多》作为“雌雄同体”文学思想的实践

被剥夺英国文学传统继承权的奥兰多通过“雌雄同体”的文学思想的实践为女性争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通过性别的越界,获得女性身份和“感知力”(sensibility)的奥兰多得以审视自己过往的男性经验,并对此加以批判。比如,她记起当年自己身为青年男子时,坚持认为女性必须顺从、贞洁、优雅其实是以牺牲女性为代价的。她新获得的女性的识别力和曾经的男性经验使得此时的奥兰多成为伍尔芙实践“雌雄同体”文学理想的典型。此时的奥兰多洞悉两性的奥秘,兼有两性的弱点和优点,却不为二者所困,达到了和谐状态,较之于蒲柏、艾迪生和斯威夫特等人具有双重的敏感性。奥兰多也由此进入了诗歌创作的黄金阶段。尽管奥兰多的诗作《大橡树》在作品中只提及片言只语,但可以想象,其灵感的源泉与其跨越几个世纪的经历和双重性别的体验分不开。但是伍尔芙的“雌雄同体”并非雌雄同等。从本质上而言,《奥兰多》中的“雌雄同体”是女性主义的,其中的女性意识明显占上风。首先,奥兰多的男性罗曼史发生在前,女性成长史发生在后,后者在篇幅和重要性上均超过前者。从叙事角度看,奥兰多的男性经历似乎只是其变身为女体的铺垫,其早期经历中的男性中心主义成为后来女性奥兰多反思和诟病的对象。其次,奥兰多表现出对女性的文学地位和社会状况的自觉意识。变身为女人的奥兰多回到英国,痛感自己沦为18世纪社交场合中的点缀,而被排除在文学之外。“女人心里明白,虽然文人才子将诗歌呈献给她,赞美她的鉴赏力,请求她提出批评,并品尝她的茶,但并不意味着他尊重她的观点,欣赏她的解读,也绝不意味着拙于剑术的他们不会用笔刺穿她的身体”(167)。而身为女体的奥兰多也意识到女性受时代精神压迫之重。比如,维多利亚时代主张婚姻是女人唯一的归宿,单身一人的奥兰多感觉到自己没有戴婚戒的左手隐隐作痛,“痛楚传遍了周身。最终,她万般无奈,唯有彻底妥协,顺应时代潮流,找一位丈夫”(192)。最后奥兰多的女性意识让她领悟到,“[我]既不需要抗拒自己的时代,也不需要屈从它。[我]是时代的产物,又保持了自己的独立性。所以,现在[我]可以写作,而且也确实在写作”(212)。

4结论

在《奥兰多》中,伍尔芙把自己的女性主义转化为对阅读和写作的热爱。奥兰多的时空跨越使她成为英国社会和文学发展演变的见证人和批判者;她的性别转换使得她能够以“雌雄同体”的文学思想挑战文学传统中的男性中心主义。奥兰多终于完成了她的诗作并获大奖,这似乎隐喻了女作家的崛起。她重新赢得祖传老宅的继承权并试图把诗作《大橡树》埋进老宅的地下,似乎也暗示了自己融入和改变英国文学传统,与经典化的男性作家并肩的愿望。伍尔芙曾写道:“英国的历史是男性家系的历史,而不是女性的”(刘炳善366)。作为女性主义的先驱,伍尔夫以其“雌雄同体”的文学实践改写着这一传统。

作者:汪小萍 单位:上海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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